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一個名不見經轉的小子,一個非北電中戲的野路子,幾年前還在拍婚禮錄像謀生,首部電影票房只有600來萬。但在臺灣放映時“轟動半個臺灣文藝圈”,獲得第52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接著擒獲法國南特三大洲電影節最佳影片之後,在北影節的放映門票十秒鐘售罄,他輕而易舉的成為了中國文藝片的新希望。

我要說的就是畢贛,其新片《地球最後的夜晚》預售票房迅速過億。朋友圈裡更是頻頻有人發出“2018年最值得期待的電影”的感嘆,導演李安也盛讚“這是今年世界上非常非常非常優秀的一部電影,……這是部非常非常特殊的電影,有它獨特的電影魅力和語言”。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讓人驚呀的是,僅僅是畢贛的第二部長片,《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製作規模就全面升級,不僅請到了文藝片女神湯唯,演員中還有金馬獎主席張艾嘉和新晉小生李鴻其。攝影和美術則是和侯孝賢合作過的姚宏易、《白日焰火》的攝影師董勁松、燈光師是跟王家衛合作多年的黃志明,文學顧問是臺灣著名作家張大春,而擔任配樂的是和侯孝賢、賈樟柯合作多年的臺灣音樂人林強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這麼奢侈的製作班底,有些導演一輩子都做不到。

這廝怎如此命好?

這兩年中國電影的觀影群體的確發生了變化,70後80後因為忙於工作和家庭,基本上沒有閒情逸去看電影,至少他們已不是高頻次消費文化的群體。90後成為電影的主力觀眾,他們有一個特點,就是不再像70後80後深度迷戀某一文化,他們更容易隨機消費文化,並不太買那些大牌導演或明星的賬。也就是說那些電影老炮和大師靠以往多年的資歷積累,在如今只能保證其電影有一個基本的票房,而高票房還得靠電影本身。

坦白說畢贛的電影當然是有一定的水準,那種野蠻生長的鄉村氣息,那些破敗的原野奇幻圖景,有一種具有超現實的病態美,與國際上某些高水準的藝術片有共通性。它之所以受到某些評論的肯定,也的確暗合了當下青年對城市生活的厭倦,對西南民俗風情的好感,甚至對詩和遠方的牽掛。

我情願把畢贛的電影稱之為賈樟柯和候孝賢的2.0版,國內文藝片的拍攝手法二十年沒變化了,文藝片也是應該換一種新的述事方式來搞定新生代的影迷。過去那種厚重的土地感,那種在細雨中呼喊的電影語言似乎有些過時了。而且老的觀眾因已有的既定印象,即使某些導演水平在進步,也無法再搞定他們的錢包。

這或許能是為什麼在國際上拿獎無數、微博粉絲過千萬的賈樟柯的電影票房還不能過億的主要原因。

實際上畢贛比賈樟柯更懂得變通,他明白自已的電影改如何升級,比如說賈科長要是找個一線的女演員做女主角,《江湖兒女》票房過億沒有任何問題。

更與時俱進的是,在一些主流媒體仍然覺得藝術片仍然是小眾文化時,《地球最後的夜晚》出人意外的在抖音做了一波跨年愛情的宣傳,名為一吻跨年。最終#地球最後的夜晚#話題播放量超過了2000萬。

在影片上映前幾天:貓眼看電影的想看人數已達到20萬左右,甚至超過這一年的大部份商業大片。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畢贛在影片上映前還上了《十三邀》和《吐槽大會》。看得出來,畢贛和宣發團隊努力滲透到不同的圈層,的確營造了不亞於商業大片的宣傳勢頭。

這一切看起來畢贛看起來像個明白人,在憑一已之力在改變文藝片的現狀。本來期望這個“天才”能以無比奪目的手法打破商業片和文藝片的溝澗,給中國電影帶來耳目一新的佳作。

可是戲劇性的變化發生了,《地球最後的夜晚》雖然首日票房接近2.7億,但是第二天卻迎來了斷崖式的下跌和“惡評”如潮,票房不足千萬,第三天更是隻有百萬左右,截至到1月4日每日票房僅數十萬,可以預測整個票房過3億都已很難。

大批年輕的觀眾都期待著劇情的推進能一吻跨年,或藉助電影氣氛的渲染能一吻定情。但實際上他們看得一頭霧水,別怪這些觀眾水平低看不懂電影,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是畢贛的觀眾,只是被誘人的營銷手段忽悠進了電影院,並煎熬了一個多小時。

豆瓣評分也由最初的7.6分跌至6.8分,在貓眼看電影上《地球》的評分迅速跌落3分以下。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這應該是貓眼史上評分最低的國產文藝片。

這當然是報復式的惡評,但這能怪觀眾嗎?

就好比顧客們本想買的是摧情藥,可結果卻服下的是安眠藥,能不破口大罵嗎?

難道參投的十數家電影公司就沒人看出這是一部商業價值很有限的電影?那些院線的經理對於這樣一部不適合大眾口味的“實驗性電影”就沒有質疑之聲?

畢贛可以說抓了一手好牌,雖然最後也小贏了一把。但這牌打的卻不盡漂亮,這種自絕後路式的打法,即使票房再高,也是殺雞取卵。

一出好戲變成了鬧劇,本指望著這片能給文藝片帶來了新的氣象,但結果卻讓某些本可為文藝片買單的觀眾今後遠離文藝片,讓某些看好文藝片的投資方望而卻步。所有參投該片的公司雖然最終能小賺一把,但心情未必能好。

我彷彿看到了電影版的傷仲永,瘋狂的電影市場把一個首部電影只有六百萬票房的電影導演一把推到賀歲片的主戰場,最後就算贏了票房,卻也失了民意。

這一切無非是個貪字在作祟。新秀們在得到肯定之後都想搞把大的,而電影公司一發現某個種子選手,立刻瘋狂下注,狠不得把新秀本該十年走完的路一日走完。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不得不說,畢贛是中國電影這10年來最被放大價值的新銳導演,畢贛的電影繼承了候孝賢90%的悶,賈樟柯40%的流行金曲大回放,王家衛20%的神經質。其鏡頭下的貴州,像極了幾十年前的臺灣鄉野,畢贛把賈樟柯電影裡的殘酷底層生活詩意化,把王家衛電影裡的都市纏綿轉化為山彎路長的情詩,而根本上則是《南國,再見南國》+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回魂。也就是說畢贛的自我風格尚未完全確定,本應該在小投資的文藝片裡勵練幾年,再去掌控數千萬投資的文藝大片,可結果卻是連升三級。

畢贛:內地侯孝賢、貴州王家衛、南方賈樟柯的三合一?


《地球最後的夜晚》從名字到劇情,那一長串的“致敬細節”,足見一個孩子般的任性,也可以看出被推上資本戰車的畢贛在整體上的失控。做為自嗨型的作者電影,其中複雜的內容設定完全違背了院線電影的基本規則,大部份觀眾們想看的是一個導演如何講好一個故事,而不是導演把他們測試電影藝術的小白鼠。

一個成熟的電影生態當然應該有人去做一些先鋒性的探索,去用新的電影語言去拓展邊界,但這樣的電影不應該去揹負高票房的使命,也不能望主流觀眾來捧場。

中國電影的亂像之一在於拍商業爛片的卻指望能贏得口碑,而拍文藝片的又不甘寂寞,也想拿把高票房。在爭名鬥利之間,電影反而變得不那麼純粹。

那些只為圈錢的商業爛片已經窮途末路,但是其實國產文藝片的問題比之商業片也不小。至少這20年來,進入公眾視野的也只有賈樟柯一人,且票房十分有限。大部份文藝片要麼過於沉悶不夠鮮活。要麼沒有故事而不知所云。

文藝片的根本問題是不夠樸實,大都頂著個人文關懷的噱頭,形式大於內容,情懷強過實力。本應該在藝術院線裡小範圍公映,結果卻是在與商業片的票房之爭中頻頻受挫。

如果《地球最後的夜晚》不去製造那麼大的噱頭,踏踏實實的去贏得真正的目標受眾,這部電影才會更多讓人去關注它的內容,而不是讓兩個不相搭的群體,為了看不看得懂而爭個你死我活。

最終受傷的不是買錯一張電影票的觀眾,而是電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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