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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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文|江徐


記得臺灣電影《一一》中,婷婷的盆栽一直不開花,老師告訴她,那是因為照顧過度。

我有一盆風雨花,去年整個花期,它只不過意思意思地開了一朵。因為心有期許,所以格外在意,對它也是給予過度照顧。結果適得其反,生命力很旺、適應性很強的風雨花活活被我養死了,嗚呼哀哉。

風雨花的花果沒扔,仍留盆中。今年初春,在盆裡播了一把陳芝麻爛穀子的花籽。於是又開始日日期盼。

嫩芽以雨後春筍般的態勢破土而出,起初,我以為是播種下去的蔦蘿,但很快知曉,它們是我從河邊挖土時暗藏這片方寸之地、亦或者不知從何處飛來又紮根的野草——一棵菟絲草、兩棵水花生、十三棵灰灰菜。迷你自留地,亦有大乾坤。

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更令人驚奇的地方在於,之前已成枯槁的風雨花,竟然在某個早晨,從泥土裡冒出些微綠意。雖然只有一點點,然而足夠了。一點點變成一寸,一寸變成兩寸,兩寸變成一拃,一拃變成現在的一尺。從小小的花果裡撐散出細長綠葉,開花已是可拭目以待。

這種從無到有的神奇力量,這種春回大地之後草木自然萌發、生長的生命力,讓我有點感動,覺得不可思議又忍不住思議,並且想思議個水落石出。三四棵起死回生的風雨花,讓我想到“春來草自青”。

之前翻看《五燈會元》,讀到禪門公案中夾雜的佛偈禪詩。有一則說的是,僧徒心有疑惑,請教佛憑什麼成佛,也就是說佛性的根本是什麼。西川靈龕禪師回答:“出處不幹佛,春來草自青。”自然萬物,都是真實,山即是山,水即是水。生活的表面便是本質,生活本身便是其意義。

無獨有偶,宋代雲峰文悅禪師在面對僧徒關於佛法大意的提問時,寫了一首詩,其中有這樣兩句:“千峰消積雪,萬木自回春。谷暖泉聲遠,林幽鳥語新。”他開導對生命中那些形而上問題冥思苦想的人,不要枯坐室內一味追問,不要執著於問題本身,站起身來,走出門去,抬頭看看天地自然的美景吧,那裡或許有峰迴路轉的啟示——千峰萬壑,積雪消融,大地生暖,萬木回春。谷泉叮咚,自由自在地流向遠方,深林幽靜,鳥雀在其中歡快啼鳴。

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春來草自青”、“萬木自回春”,這個不可忽視的“自”字,凸現出大自然內蘊的生機。這份能夠讓草自青、春自回的生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最近看禪學大師鈴木大拙的《禪與心理分析》,他在書中恰恰提到生命意志這一概念。他說:“含藏著人類生存整體的東西,不是一件屬於智性的事,而是就最初始的字義來說,屬於意志的事。”

這份天然存在的、屬於天地萬物的意志,是存在於一切存在物的根基中的原理。依循他的這觀點我想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源於山與水的意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源於飛鳥的意志;“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源於竹桃與鴨子的意志;“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源於星空與雨水的意志;“青青河邊草,面綿綿思遠道”屬於青草與情人的意志……

萬事萬物的持存與散滅,參差百態的生命的不斷演變,無不是源於它們本身內蘊的意志。

這意志,是佛陀的無,老子的道,王陽明的心。

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從住處去菜場,會路過一片草地。去年春天,看到那裡開了深紅淺粉的石竹,千嬌百媚,煞是可愛。今年初春,再從那裡過,並未見到,以為它們未能捱過嚴冬,也可能被剷除。不成想,春風吹吹,春雨潤潤,它們又兀自開放,似乎比之前更加鮮豔。

美,固然令人賞心悅目,真正打動我的,並非色空不二的美的表象,而是表象背後催生美的力量——“春來草自生”的生命意志。

不管物,還是人,或者情,照顧過度,便成執著。塵世諸事,執者失之,不如消泯貪慾之後反倒遇見的驚喜。

春去夏至,窗臺上的那盆風雨花,一枝獨秀也好,花開兩朵也好,或者三四五六七八朵,它自有安排,也便都是極好的。

窗臺風雨花,春來草自青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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