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不去的,便常青


“以前《流言》是引一句英文——詩?

Written on water,

是說它不持久,

而又希望它像謠言傳得一樣快。

我自己常疑心不知道人懂不懂,

也從來沒問過人。”


——張愛玲《紅樓夢魘》自序


散不去的,便常青  |  讀《流言》


《流言》是張愛玲於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在上海第一本散文集。洩洪般的語感讓人暢快。多言凡塵瑣事,小巧的格局不給人額外負擔。讀《流言》,是讀閃現的情緒、靈感,是讀信口說來的浪漫思緒,是讀她對生活持久但不純粹的熱愛。

單從字面上審視“流言”二字,有動態的美感,又顯得輕薄。它描述的是這樣一幅連環畫:目的不明的話語出口,窸窸窣窣散佈開來,晃晃悠悠瀰漫生髮出去。

是線香安靜燃燒,一縷曲折迴轉,轉瞬消逝,只是把氣味刻在慵懶的氣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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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所能夠寫的,無所謂應當


“文人只須老老實實活著,然後,如果他是個文人,他自然會把他想到的一切寫出來。”

張愛玲的作品向來小巧而立體,小巧在於不輕言宏大的命題,立體則體現在縱橫向兩個方面。瑣碎紛雜為其一,對時代有著異於常人的感觀為其二。

公寓六樓,蟲豸由於恐高而絕跡;蛋糕房外,烘焙的焦香過早凝聚了成品的全部精華;弄堂口的孩子,蹲踞在地上,滿懷都是火光。

她說:在都市文化成長起來的人,對生活的體驗往往是第二輪的,因而有著不健全的戲劇性。而這種第二輪的體驗,在她筆下竟是健全的了。

生活空氣的浸潤感染,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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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紜刺眼、神秘滑稽,這都是中國


中國人運用色彩,講究婉妙複雜的調和;中國人的信仰,全寄託在其他人構建的關係中;中國人的道德系統,狹小整潔;中國人處置自己,追求不經思考的快樂。

陽臺上掃灰,往日裡直截了當地掃下樓去,留意到樓下欄杆還晾著地毯。生出一念之慈,感嘆一句“怪不好意思的。”暫時收斂一下清潔的心勁兒,這種即興的溫柔與關懷,便也稱之為公德心了。

那時的中國人,作為時代廣大的負荷者,一年年地活下去,並不走到哪裡去。

放恣,不講理,節外生枝。但也聚集了無數細微的有趣之處,這就是中國的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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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還是女人


好友炎櫻,同行相妒的蘇青,與父親不和,自然就是朋友的姑姑。還有遠遠地站在生活之外,就算是丈量回憶距離,也相隔甚遠的母親。溶進了可愛又可哀的歲月裡的她們,都是女人。

電車上話題被男子佔據的職員和太太,階沿上織絨線的黃頭髮孩子,被伶俐裝束賜予信心的戰時大學生。走不出可愛又可哀的歲月裡的她們,都是女人。

要寫一群人的情與愛,容易淪為說教者。居高臨下,以為有了整體觀念,目之所及卻是一片模糊。明明置身其中,又不甚瞭解。發覺這一點後,焦慮感襲來,便急於從別人的思維裡找尋靈感。於是,又淪為附庸者。

可張愛玲不一樣。在冬夜,穿著皮襖蜷縮在火盆旁,鼻尖涼涼,便覺得自己像條凍極了的狗。她就算是站在了高處,依然是個可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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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的綺麗精緻,在靈魂裡鋪陳。鑿開秘徑,通往飄然的沉香舊事。捅破吸附世俗雜味的窗戶紙,小心翼翼窺探,大大方方審視,洋洋灑灑記敘。

用色彩濃厚、音韻鏗鏘的字眼,描述都市風尚、嘈雜街景。從柴米油鹽、肥皂、水與太陽中去尋找實際的人生。而實際的人生,永遠不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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