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自從博士畢業後就在許多人做夢都想淘金的魔都深圳安家落戶，但是兩年前她帶著老公孩子舉家遷回了家鄉，我們從小生長的這座小縣城。
聽說她在她父母所在的小區裡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大家都很開心，尤其是她病中的婆婆和老公，她說：“土生土長的小城人，一到中年越發想念家鄉的味道。”
就在我們倆感嘆作為中年人我們都被生活裹挾著不得不被迫做著選擇題時，楊欣便開始在找工作這件事情上有些犯愁了。小城裡的很多單位都不繳納住房公積金，而且社保什麼的還要跟工齡掛鉤，一般工作年限未滿三年單位都不會繳納社保，而且工資跟深圳比起來還不及原來的三分之一。
她的心中時常就一股無名之火，甚至有時候開始後悔當初舉家搬回來的決定太過沖動，但現在木已成舟，找工作成了當務之急。
楊欣和我是大學同班同學，再加上我們都從小就生活在這座小城，自大學起我們的關係就比一般人要好，有什麼苦水我們都能一起發感慨。
楊欣在回來後的頭一年多，工作一直不太順利，來來回回已經換了三四家公司。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我們大家都問楊欣跳槽的原因，她說：“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家遵守法律，互相尊重，有社會責任感的公司，這樣我會願意把工作當成我的事業，直至光榮退休的那一天。”
我們聽了這句話以後都訕訕地笑了，有人說：“你怎麼還那麼天真呢？”
最近楊欣在發微信告訴我說準備去一家商貿公司面試，應聘財務經理的職位。聽到這個消息，我很是替她高興了一陣，財經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終於在這彈丸小城找到了英雄用武之地。
面試那天楊欣發消息說：“遇到的財務總監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小，三觀一致而且有相同的業餘愛好，她對我履歷和業務能力都很滿意。她還跟我談了職位和年薪：財務經理，年薪十萬。”
信息的末尾她發過來一個大大的呲笑的表情。
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畢竟十萬年薪已經是我差不多兩年的收入了，果然從沿海回來的楊欣還是憑實力說話了。
楊欣上班後的一個星期左右，我發信息問她新的工作環境適應的怎麼樣？她半天沒有回我，只是在晚上下班後回：“不怎麼樣。”我不知道她所謂的不怎麼樣是怎麼樣，但想一想十萬年薪肯定也沒有那麼好拿的，應該是工作壓力有些大，於是就寬慰她：“適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一個半月後，楊欣約我小聚。剛落座說了兩句話我就感覺她的情緒不是很好，腦子裡還在想該怎麼安慰她時，她跟我說起了這段日子來的遭遇。
“公司的總經理莫總是個男的，聽說是集團大老闆的戰友，所有的糟心事幾乎都是在碰到他以後遇上的。”楊欣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露出一種說不清的情愫，讓人感覺有些無奈。
“前天，我們公司的一個項目談得比較成功，在跟甲方收工程款的那天，莫總帶著我和我的助理小張到酒店，準備宴請甲方爸爸的負責人。”楊欣開始給我講述了她遇到的糟心事。
酒店的包間很大，餐桌更是佔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二，剛進門楊欣就看見了桌子旁赫然擺放著的一箱五糧液。莫總招呼大家坐下，先是跟甲方負責人黃總表達了謝意，然後就開始端起杯子喝了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有人建議女士喝紅酒，楊欣聽後還擺著手推辭著說：“我不會喝酒。”話音剛落，莫總就端著杯子說：“今晚我們是來陪黃總的，酒量這東西沒有天生就會的，既然坐在了這裡，就沒有不端杯的道理。”楊欣聽得出來，莫總的話是衝著她說的。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楊欣不勝酒力卻經不住甲方爸爸的力勸，就在她訥訥地端起酒杯時看到了莫總遞過來的莫敢不從的眼光，只得閉著眼將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
到最後楊欣不勝酒力，跑到衛生間吐了個稀里嘩啦。收拾了一番再回到座位上時，莫總又舉著酒杯要和楊欣喝一杯，她正準備解釋自己剛剛喝的難受，只見莫總挑著眉毛說：“我的酒，你喝不喝隨意。”
自己的頂頭上司發了話，楊欣知道這杯酒已經沒有推辭的理由了，就在她遲疑時，自己的右胳膊肘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略一轉頭看見小張正向她呶嘴示意她快端起杯子。
楊欣一飲而盡後再次跑向衛生間，落坐後莫總斜瞟了楊欣一眼說：“你不是說在深圳呆了十多年了，怎麼現在人家小張比你小十來歲都能喝一斤八兩的，你怎麼一杯都喝不了？公司花年薪十萬請來的財務經理真是個笑話，以後怎麼為公司分憂？”楊欣無言以對，只得訕訕笑著說：“這幾天我有點感冒了。”
“感冒跟渴酒有多大關係，酒精還能消毒呢！”莫總說完這句話，整個包間都充斥著大笑聲，楊欣的臉漲得通紅，幾根手指不停地絞著桌布。
酒終於喝好了，莫總又提議打麻將。三缺一，非要讓楊欣上陣。楊欣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會打。”莫總手裡捏著麻將牌，歪著腦袋像看外星人似的盯著看了許久，然後轉頭問站在楊欣身後的小張：“你會不會打麻將？”
小張昂起頭回：“我是桃城人咋能不會這呢！”房間裡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說完這些，楊欣苦著臉問我：“你說我到底要不要辭職呢？”
我趕緊勸她：“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忍一忍海闊天空。”
楊欣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知道不能衝動，只要想到自己已經是一名中年婦女我就沒有了多少勇氣。昨天和老公還在盤算下個月的房貸、物業費、兩邊老人的醫藥費、孩子的商業保險我更是洩了氣，現在很多公司招人都只要40歲以下的。”
後來楊欣又告訴我莫總讓她把一摞餐費、KTV費用等總共5000多塊錢以她的名義報銷了轉賬到他的卡上。
楊欣告訴莫總：“按照公司制度這些錢需要財務總監批准的。”話音剛落，莫總已經將一隻菸灰缸砸在了地板上，啪的一聲已經四散開裂了。
“別說是個小小的經理，今天就是財務總監我也能讓他分分鐘走人。要不然你就別幹了！”楊欣正準備回一句什麼，被趕來的財務總監拉出了莫總辦公室。
“什麼都不要說了。”財務總監在她耳邊輕輕地交待了一句，便開始收拾地板上的碎玻璃渣。
大概半個月以後，楊欣告訴我她被公司以調整崗位的名義被安排到財務部的辦公室，任辦公室主任的助理，而辦公室主任正是一個半月前跟她一起喝酒的小張，一個星期前小張剛被任命為財務部辦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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