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祥:春到桃符口

宋福祥:春到桃符口

春到桃符口

很早以前就聽說了桃符口,浩浩清江穿過峽谷,鹹盈河水系在金雞口彙集條條溪河之後,一路奔瀉而出,在桃符口匯入清江。由於山險水橫,奇秀無比,這裡的景緻可以入心、入畫,登大雅之堂。說桃符口偏遠孤野,兇山惡水並不為過。每當洪水暴漲,驚濤拍岸,這裡便是一道死亡之谷,四面絕壁千仞,轟鳴的濤聲如悶雷滾過。峽谷間鳥不敢飛,怕不慎墜入清江;人不敢過,峽谷間鼓起的風浪,如死亡的魔爪,如吸人的黑洞,讓人望而生寒。

從景陽河順江而下是一道高峽,兩岸絕壁刀切一般清亮如鏡。到了桃符口,後生坪坡腳出現了一片和緩的山地,對著歐家拐衝出的大河,形成一個深遠的水蕩,深不見底。從桃符口出去進入到向王灘,左邊便是高聳入雲的三里城,右岸是直插雲端的東門山,峽江的出處為口。再以清江與大河來分,清江右岸,大河左岸是石柱山,山勢陡峭,高聳入雲端,半山腰生石柱得地名成風景,連綿起伏的群山,一直伸向火箭山,雞公山。

在探險家們的眼裡,桃符口是永恆的風景,而在平常人的眼裡,桃符口也就是一片荒郊野地,是死亡之谷,是孤魂野鬼的棲身之所。

宋福祥:春到桃符口

然而,首先征服桃符口,並且讓桃符口名揚天下的卻不是飛翔的白鶴與攀巖的猴子,而是一群比探險家還要勇敢許多倍的木客和水手。他們從金雞口踏浪而來,從石柱山、火箭山、雞公山攀巖而歸,從巖隙間走出了羊腸小徑,托起了生活的希翼,讓桃符口這片山險水橫的荒谷變成了堆放木材的碼頭,扎大簰出清江的站口。

記得我第一次去桃符口是二零一五年的盛夏,主要是追尋陳連升將軍年輕時出清江放木簰的足跡。那是一個雨後放晴的日子,江河的水呈麻渾色,四面絕壁之上的巖灌支起了一片片蒼翠的綠影。白鶴在峽江之上飛翔著,松鴉在清亮的石壁之上鳴叫。我在江河兩岸交叉的位置靜靜地坐了半天,當那狂躁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漸漸變得溫和時,當那麻渾色的江水變得碧綠如鏡時,我的眼前突然變得清亮起來,山的雄偉,水的靈動,在這裡交匯出了無限美好的風景。山水相依,靈氣活現,浩浩清江奔流而去,把我的思緒也帶向了遠方。

這時,我似乎突然明白了,從前我們覺得桃符口兇山惡水,是死亡之谷,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充分地去體驗她的靈動與溫柔。當我從河岸站起,回望石柱山,仰望那一片如畫的風景時。我彷彿看到了木客們矯健的身姿,聽到了木客們急促明快的喘息,還有那山歌雄渾粗狂的餘音。

隨後,我在又一年的秋天再去桃符口,山崖上有幾樹火紅的葉子,清風如許,還有野果的清香。魚已經進入休眠期,忙了一個夏季的漁夫曬乾了漁網,山野的景緻變得平靜而安詳。秋後的江河變得湛藍如鏡,就連轟鳴的濤聲也變得低婉而溫情。這次前去桃符口,我受到了渡口漁家的熱情款待,沏了一杯香茶,捧來了一些山果。最為奢侈的還是等待渡船的一撥司機和渡船的渡工圍著我坐了一大圈,聽我給他們講少年陳連升在桃符口扎大簰出清江的故事,竟然忘了擺渡的時辰。

也許是因為夏秋時節的桃符口我都見識或者說親近過了的緣故吧,心裡時常湧動著想去看看桃符口春景的激情,並以此作為對自己辛勤耕耘四年,圓滿完成《陳連升傳》這本大書的犒賞,於是決定春遊桃符口。

宋福祥:春到桃符口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我獨自驅車前往。迎著峽谷之間山水相依的風景,真是心曠神怡。出金雞口,沿著庫岸的綠影前行,那種舒爽飄移的感覺就像是在追尋春天裡的夢境。從金果坪左轉下翟家河,水庫美麗如畫,山影高聳雲端,橫跨大河的橋樑如一道鋼藍色的彩虹,高昂在綠水與藍天之間那明媚的春光裡。

當我加油猛衝,爬上金果坪對岸的那道山樑,越過一道狹窄的巖口子,來到一個名叫蠻豆口的地方時,視野立刻變得無比開闊,山坳上的春光迎面撲來,夾帶著一絲兒微弱的輕風,讓我深吸一口然後長舒一氣,肺腑間頓時感到涼悠悠的。

就在轎車右轉,駛向泗井水方向的那段橫路時,路旁有三個打扮時髦的春婦在向我招手,讓我眼界大開,滿眼都是春天裡的溫柔。春婦們招手的意思是要搭乘一段順風車。我欣然將車停下,探出頭來問那位個頭高挑且面若桃花的春婦道:“去哪兒呢?”那面若桃花的春婦拖著一口純正的官店腔笑著答道:“我們去石柱山,師傅捎我們一段路,油錢少不得您家的。”我打開電子車鎖,讓三個春婦上了車,並望著那個面若桃花的春婦說,“要啥子油錢喃?這年頭談錢傷感情!”氣氛一下子變得和諧融洽起來。

行進中方知那位面若桃花的春婦是官店人,另兩位打扮時髦的女子還是一對母女,母女倆就是桃符口右岸石柱山村的人,官店那姐兒是她們母女倆尊貴的客人。當三位春婦得知我是專程前往桃符口春遊時便來了精神,嘻哈一陣之後也要隨我前去桃符口看那山水相依的風景,卻再沒說起要付油費的事了。我欣然應允,還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只聽官店那姐兒又感嘆著說:“我早就想去一趟桃符口,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我爹爹常去桃符口放木簰出清江,回家的時候揹著一揹簍清江河裡的魚回去,教我奶奶用菜油炸了之後或在鍋裡炕,或用竹籬涼曬,那灑了鹽巴的味道極其鮮美,奇香無比。有時候我放學回家,奶奶沒有什麼零食給我,就在內房裡摸一個香噴噴油簌簌的枯魚出來,讓我填飽肚兒。”我望了那春婦一眼,見她面色紅潤,說起她爹放木簰背魚的時刻,眼裡還閃著激動的淚光。我的心裡顫抖了一下,覺得這春婦倒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父親的勇敢與偉岸,奶奶的慈愛與溫暖,仍然在她兒時的記憶裡閃光。

一路談笑中,美景撲面來。在石柱山的那道巖嶺上我們停車觀景,幾個春婦倚在公路的護欄上拍照,把一串串開懷的笑聲散發在江岸的春景之中。我站在巖簷上,俯瞰著桃符口的春景,江水碧綠如藍,山影之中新綠蒼翠,開闊的空間裡瀰漫著明媚的春光。在春婦們歡快的笑聲中,在明媚的春光裡,我已心曠神怡。

宋福祥:春到桃符口

在桃符口踏岸觀景的那段時間,三位春婦去了清江岸邊淘沙嬉戲,開心得像幾個無憂無慮的孩童。我坐在河岸遙望著遠處的山影,心中卻在回想著幾次前來桃符口給我帶來的心靈震撼。而我的心緒並不穩定,有如一臺半導體收音機滑臺的情形,時不時就跳到了那春婦桃花般鮮靚的臉蛋兒上,那笑顏似乎才是春景之中最為明媚的春光。

望著江水碧綠如藍的那份寧靜,我的眼前忽然跳動著木客們颯爽的身姿,耳邊響起了木客們那痛苦的吆喝。而我的心境之中卻映入了春婦的身段和那一張桃花般的臉,那拖著尾音兒的細柔之聲掩去了木客們痛苦地吆喝,眼前時不時地閃現出那位父親的背影……白鶴在盡情的飛翔,松鴉棲居在巖簷的那棵老樹之上,俯瞰著山谷間的靈動。但我敢肯定,它們一定瞧見了春婦們踏岸戲水的風采,卻並沒有看透我的心思。

我突然感覺到,春天的桃符口是一片純淨得可以和心靈對話的地方。這次春遊來到桃符口這片山水相依的風景裡,不僅讓我心靈陶醉,也讓我有了一個關於未來的暢想。

——2019年4月12日寫於灣潭河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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