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下海記三、四

三

第二天，老虎起了個大早，準備了一個牌匾，沐浴梳洗一番，一時間倒年輕了十來歲。第三天一早便下山來到當道路口一參天大松樹下，將匾掛起，自己則側身臥於樹下，閉目養神。

日出東方，霞光萬道，一過路人見它高臥於此，驚得魂飛魄散，立即逃之夭夭。當日生意不曾開張。黃昏日落時，只得忍飢挨餓，一步步捱上山來，回到洞中，已是頭暈目眩，胡亂吃了點殘湯剩果，朦朧睡下。也不灰心喪氣。

次日一早，復下山掛牌靜臥於原地。天大亮，忽見一群鄉民吆喝著持棍棒殺氣騰騰而來。虎佯裝不知，仍閉目養神。眾鄉親於兩丈外停步一瞧，那木牌上寫有歪歪斜斜幾個大字：老虎屁股，三百一摸。又在該招牌下豎一小木牌，上書：古今第一摸，免費。眾人不知虛實，不解其意，不敢近身。

內中一八旬缺牙老太婆道：“現在搞的是啥市場經濟，莫非狗日的老虎也下海了？”眾人面面相視，未敢輕易冒險。太婆道：“我無兒無女，八十多歲的人了，也沒幾年活頭了。這世道活著也沒啥意思，我麻起膽子去摸一下。萬一被老虎吃了，你們幫我申請吉尼斯世界記錄，在我的墳前立一塊碑：第一個敢摸老虎屁股的人！”

眾人反覆做工作，勸她不要去出這個風頭，生命重於泰山，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名利畢竟是身外之物，捨命求名，不划算啊！人總是越老越固執，太婆心硬如鐵，豪氣逼人，視死如歸，英雄氣慨令在場的男兒無地自容，恨不得鑽入地皮之下去，但是年輕人想到自己連老婆也沒接，多少人間美味尚未品嚐；中年人想到上有老下有小，要是人亡家破怎麼辦？也有個別在盤算要是老太婆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老虎之口，要是政府追究起來如何銷脫自己的責任，趕緊站遠一點，以免血濺到自己身上。眾人各懷心思，流著淚與太婆話別。

太婆悄聲躡足而至，輕摸之，虎不以為然，繼重之，虎巋然不動。遂笑逐顏開，屁顛屁顛跑回，哈哈大笑，連說：爽爽！因牙不關風，講話口吃不清，又系小腳，險些跌倒，其狀甚為可笑。眾人如釋重負，皆拍手歡呼。只見老虎起身，搖搖尾巴，又抬起前腳做拍手狀，接著取下第一摸免費的木牌，以一腳指指後屁股，復臥於樹下，其狀溫柔可親，迷倒眾人，惜收費太貴，眾人抱憾而去。

消息不脛而走，一傳十十傳百，遠近的高官富賈及旅遊愛好者，紛至沓來，數日之間，已有五萬元進賬，日日滿載而歸，心下美甚。狐狸得知這一利好消息後，親自前來祝賀，並把自己用的法國進口化妝品贈送虎姐，把她一身上下塗得香氣怡人，更引起了來人的興趣，生意也越來越紅火。後來竟邊吃蘋果邊營業。

時有小兒語：稀奇稀奇真稀奇，老虎下海創奇蹟，人人曾說摸不得，而今屁股當球踢。又有人發牢騷說：摸一摸，三百多，此錢來得太鬆活。對此，老虎曉得世上的人都有妒忌之心，紅眼之疾，也不計較，只管把自己的生意做起走，埋頭接待八方來客。

四

當地老百姓見來客甚多，又在周圍賣起了小吃。先是賣當年武大郎燒餅，老虎心下不樂，改賣湯元，生意也不錯，有個老農民還臨時搭建一洗手亭，供遊人摸前摸後淨手使用，洗一次收費一元。

當地政府為了經濟的發展，由縣長親自出面，與老虎懇談，要依此華蓋大樹，建一亭，名曰“摸虎亭”，請老虎同志居中營業，本縣只收門票5元，另外修一公廁，收取入廁費，順便也可安置兩名下崗職工。財大氣也粗了。老虎藉此機會，毫不客氣把縣長批評一頓。她說：“你治縣不力，把一座好端端的森林，搞得烏煙瘴氣，濫伐林木亂開採，使我等無藏身之處，不能安居樂業，以至被迫下山來求活路！要不是看在父老鄉親的面上，豈肯答應。你們要建亭，我也不便反對，從速建來，十日內務必完工”

縣長不敢怠慢，緊急部署，在第七日上，一座中西合璧的秀麗亭子便落成了。遠看，青山腳下一華蓋大樹，蔥蔥如林，樹下一亭，風情萬種，金字招牌“摸虎亭”三字出自名家之手，氣度不凡。因遊客越來越多，老虎忙不過來，只好帶信請狐狸妹前來幫忙，當老虎的經紀人。門票需提前三天預訂，當日必須排隊。

為維持秩序，縣公安局特設“摸虎亭派出所”，這個地方由鬼都不上門，改為每三天逢場趕集。每到這一天，便人山人海。好一派熱鬧景象。狐狸，又靈機一動，增加營業項目：和老虎合影留念，每次收費10元，出面作廣告，每個收費10000元；聽老虎講英語，每條收費2元，看老虎跳迪斯科，每曲每人收費20元，看老虎表演虎拳，每套每人20元。狐妹從所有營業收入中提成10%作為自己的工資。

先前搭建臨時洗手亭的老農民靈機一動，改建成“手舞足道”保健中心，洗手洗腳做按摩一條龍服務，生意興隆。隨著業務的擴大，不得不從本縣下崗工人中，再高薪招聘4名廚師為虎姐安排膳食，4名美貌小姐為下班後的虎姐按摩，8名男士負責內外的清潔衛生。暫定月薪1500元。聘用期間為每人交納養老、生育、工傷、大病統籌等五大保險。

時有一大學新聞系學生名叫靜宇,慕名前來採訪老虎，很快寫出一本傳記，名為《虎姐下海記》，由老虎親自作序。其略曰：“此書大體真實，唯記者考察後推斷吾為當年武松所打死之虎的第185代孫女，未必可信，姑且存疑。餘中年喪夫，多年守身如玉，無奈森林毀壞，已難有容身之所，老年失節，不能固守清貧，實乃不得已而為之。同道當體諒餘之良苦用心，後生小子，切莫盲目效尤。”文末還大發感嘆，什麼“惜夫惜夫！痛哉痛哉！”那日逢場，記者現場簽名售書，書價每本28元，爭購者如潮，當天賣出5832冊。不等這一版的十萬冊賣完，老虎早已名揚四海。

一日中午，老虎正在休息，狐妹手拿一封信，三步併為兩步趕來。拆開一看，卻是原先所聯繫養老的動物園來函，特邀老虎免費入園，並享受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待遇。

虎姐鄙夷道：“這真是遲來的愛啊！罷，罷！有錢哪裡不可以養老？”狐妹忙陪笑道：“虎姐所言極是！不過這人世間的事就是這樣的，你在落難時沒人管你，而你在走運時又巴不得來奉承你。”老虎兩爪把信撕得稀爛，手一揮說：“你去吧，別影響我休息，下午還要上班！”

狐狸心下不樂，一邊往回走一邊想：“沒想到這個又老又醜的母老虎，竟在一夜之間暴富，可謂獸界之奇蹟。虎姐如今一發，這脾氣也大了，可見只要思想解放，選準項目，脫貧致富，並非難事！只是這母老虎的錢未免來得太容易了些。可嘆自己冒著太大的風險，所掙的錢還比不上這老虎的一個零頭，卻落得一身是病！”想罷，不禁悲從中來，鼻頭一酸，眼裡嘩嘩掉下淚來。次日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向虎姐請辭，從此銷聲匿跡，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