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女戰士彭素:十三歲走上革命道路,五七年授上校軍銜

紅軍女戰士彭素:十三歲走上革命道路,五七年授上校軍銜

開國女上校彭素


彭素(1916—1992),原名廖國卿、廖國清、廖肇卿,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南溪鎮王畈三道河栮灣人。7歲時,她被父親送一地主家當童養媳。13歲,地主家老人病重,需要提前娶兒媳“沖喜”,地主強迫小國卿與剛滿15歲的丈夫“圓房”,她不從,招來公婆一頓毒打,小國卿一怒之下,捲起一個紅包裹,便逃了出去,躲進了深山密林裡。

暮春,大別山的林子遮天蔽日,大別山的路崎嶇嶙峋。走著走著,廖國卿迷了路,不知道朝什麼方向去,不遠處間或傳來一兩聲鳥獸的鳴叫。然而,她幼小的心靈全然沒有懼怕,她想只要不捱餓、不受凍、不遭公婆的毒打就是晴天。

1929年5月6日午夜,家鄉鬧暴動,廖國卿身背紅包裹,手拿紅旗,緊跟在明強學校一部分師生的後面,在共產黨員詹谷堂、袁漢銘的領導下,進行了遊行示威。隨後,年輕的廖國卿參加了紅軍,在中國工農紅軍第十一軍第三十二師當宣傳員、醫護員。1930年後,她調到中國工農紅軍第一軍、第四軍醫院做看護工作,同年8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31年11月又調到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總部醫院當司藥。1932年10月,紅四方面軍實施戰略轉移,廖國卿隨軍西征。

心有餘悸的廖國卿改名“彭素”

在長征路上,廖國卿將自己的名字改隨母姓,叫彭素。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呢?這還得從1933年秋說起。

那一年,廖國卿隨紅四方面軍第三十一軍進入四川。一天夜裡,根據地城口平坎臨街的一所普通的房子裡露著熒熒的燈火兒,這兒是野戰醫院的藥房。此時,廖國卿剛忙完最後一個病人,關上鋪面,拴好門,坐在燈前檢查一天的處方。

“咚咚咚!”有人使勁地敲著門板。“誰?抓藥的嗎?”廖國卿揉了揉疲乏的雙眼隨口問了一句,因為平常夜間敲門抓藥的人很多。來人沒有回答,但門被砸得更響了。剛開始,廖國卿並沒有過分緊張,因為鎮子上住的全是紅軍,夜間的崗哨查得也嚴。當她從門縫往外瞧時,心裡不覺一緊,敲門的是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支手槍。

“你是誰?有什麼事?”

“快開門!開門再說!”回答不容置疑。

廖國卿又一次順著門縫往外望去,當她認出敲門人時,一下子驚呆了,竟是醫院的黨委書記。

深夜,一個持槍的男人敲一個年輕姑娘的門,會是什麼事呢?廖國卿慌亂地吹滅油燈,頂牢門栓,躲在一個角落裡,沒敢動。莫名的恐慌籠罩著剛剛17歲的廖國卿。

天亮了,但夜裡發生的事仍在廖國卿的腦子裡縈迴,於是她把這個事情向醫院政治部主任做了如實彙報。不料,她卻因此落入了可怕的境地。很快,政治部主任找廖國卿單獨談話,談話內容很簡單:黨委書記半夜砸門的事純屬誣告;經查你家庭出身有問題,是混進革命隊伍的異己分子;三天以內如果找不出證明家庭出身的人,立即槍斃。這個決定,對年輕的廖國卿來講簡直如睛天露靂。一個7歲當童養媳、13歲就追趕紅軍隊伍的窮孩子,一夜之間竟成了地主的狗崽子。

舉目盡是他鄉客,誰能證明廖國卿的身份?誰能替她排除那死到臨頭的威脅?廖國卿絕望了。雖然對生絕望了,但她對革命並沒有絕望。既然只有三天時間,那就把它全部獻給革命事業吧。國卿懊喪得抬不起頭來,但是藥抓得更認真了。

越是臨近死亡,求生的慾望越是強烈。第三天,廖國卿在一張處方上發現了一絲生的希望。這是一個小腿骨折的傷員,某營的副營長,叫廖家強,是國卿老家三道河鄰村的人。他們雖然互不相識,但廖國卿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找了他。

廖副營長一聽次事立馬就火了,吊著一條斷腿找到了政治部主任。就這樣,保衛處的手槍裡退下了一粒待發的子彈,保住了一個普通醫療戰土的生命,而國卿又在以後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保住了無數流血戰土的性命。

從那以後,廖國卿心有餘悸了。敵人的子彈她從未怕過,但怕的是有一天再遇上自己人的子彈。自那以後,她改隨母姓,叫彭素。


紅軍女戰士彭素:十三歲走上革命道路,五七年授上校軍銜

彭素上校的革命軍人證明書


三過草地,磨鍊堅強意志

在紅軍這所大學校裡,彭素學會了寫字,學會了配藥、抓藥等醫療技術,也學會了怎樣做名稱職的戰士。有一次,部隊在戰鬥中繳獲了一本藥物學書,她如獲至寶,常湊在昏暗的油燈下一筆一劃地抄寫,得空閒就一字句地認、念、背,直到滾瓜爛熟。“不學不行啊,傷病員的生命都在醫護人員手裡握著呢,疏忽一點兒就要毀掉一個同志的性命。況且,那幾個俘虜過來的醫官還常常用英文、拉丁文開處方刁難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姑娘。”彭素回憶時說道。


紅軍女戰士彭素:十三歲走上革命道路,五七年授上校軍銜

本文作者廖家同(左)和姑媽彭素上校及表哥合影


1935年,彭素已經是一個業務相當熟練的藥局主任了。夜裡抓藥不用點燈,隨便點出一種藥品她都能準確地說出性質、劑量、禁忌、副作用。當時部隊剛剛越過草地,又接到命令要調頭再過一次。錯誤路線的干擾,使多少久經沙場的同志倒在了草地裡。部隊出發時,彭素卻因患傷寒倒下了。連日的高燒使她皮膚、口、鼻、耳朵出血,大便帶血。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月,得了傷寒就意味著死亡。部隊在出發前決定,把傷員和病號就地安置。連身體好的人都不能保證能走過草地,傷病號就更不消說了,與其讓他們在苦難中死去,倒不如讓他們在安靜中離開。

部隊不得不把彭素送到附近的一戶老百姓家中。房東是一位十分熱愛紅軍的老大娘,她像照顧自己的女兒一樣護理彭素,不時用鹽水給彭素漱口,用米湯喂彭素,七八天後,高燒竟然漸漸退了。

當她得知部隊馬上準備再次過草地時,便再也坐不住了。她想到了很多為了革命不顧自己,甚至犧牲生命的同志。二過草地,困難之大是顯而易見的,但這也正是考驗自己的時候,不能因為疾病就掉隊,離開勝似母親的黨和紅軍啊!

第二天早晨,天剛放亮,嘹亮的集合號聲傳來,彭素趕緊起床,穿好軍裝,告別了半個多月來日夜護理自己的大娘,拄著柺棍、支撐著虛弱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走在北上的隊伍裡。

茫茫無邊的草地不但有大自然不斷出現的可怕景象,還有人為造成的種種恐怖。一路上常常能看到掉隊的戰士被土匪和反動武裝割斷腳後筋,挖去眼晴,剝光衣服,任成群的烏鴉啄著他們帶血的肉體。愚蠢的敵人想以此來威嚇後面的人,但是他們打錯了算盤,血淋淋的場景只能燃起革命者胸中的怒火。

1936年,第三次過草地。一天傍晚,彭素走到一條水深齊腰的河邊。突然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大部隊手拉著手,好不容易涉過了河。時隔不久,河水猛漲,還有彭素等五個女戰士沒有過河。其中一個年輕姑娘急著要趕上部隊,便下河拉著馬尾巴走。走到河中間時,不幸被洶湧的浪濤捲走。後面的同伴望河生畏,不敢過河了。這一夜,彭素等四個女戰士互相依偎著在岸邊草地上,等待救援。

第二天拂曉,大部隊開始行軍了。滯留在河對岸的彭素等四個女戰士隔河相望,發出呼救聲,總務科長聽到呼救聲後,立即組織會騎馬、鳧水的人員過河,才把她們營救回來。幾個月以後,在過臘子口的行軍隊伍裡又出現了彭素那矯健的身影。

臘子口在甘肅迭部縣境,是四川通往甘肅的重要關隘。兩邊懸崖峭壁,中間是一條水深流急的臘子河,河對岸築有堅固工事,敵軍用兩個營兵力憑險扼守。紅軍除通過臘子口外,別無他路。於是,攻打臘子口的戰鬥打響了。戰鬥非常激烈。彭素在搶救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兵後,猛然發現前方几十米處,有個向河對岸飛奔的青年士兵中彈倒下了,彭素毫不猶豫地躥出了戰壕,匍匐著向前爬去。炮彈不斷在她身邊炸響,子彈呼嘯著從她頭頂飛過。說來也怪,也許是憑著久經沙場的豐富經驗,她竟然毫髮未損地穿越戰場,把那個年輕士兵救了回來。經過激烈戰鬥,最終,我軍奪佔了這一天險隘口,打開了北上甘南的門戶。紅軍繼續向著陝西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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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子口戰役紀念碑


生活中的難言之苦接踵而至

1938年春天,彭素到了延安,在留守兵團衛生部任司藥主任,後又任軍委衛生部柳樹店分院藥局主任。1940年入延安女子大學學習。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下,她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中,開荒、紡線、織毛衣。她一個人養了兩頭老母豬,二十頭小豬,二十頭肥豬,四十多隻雞。年底被評為邊區勞動模範,還得了一千元的獎金。

邊區的生活苦她不在乎,過草地時吃皮帶、大黃葉的苦她也嘗過了,只是,當時她還要忍受著另一種難言之苦。

彭素的丈夫叫周吉安(1904-1955年),浠水洗馬畈人。他們有個兒子,叫周平。那時周吉安也在延安,但卻在延安監獄裡。至於是因為什麼,誰也沒向彭素解釋清楚。當年,在延安黨校學習一年半的周吉安突然被說成“反革命”,便失去了自由。彭素帶著剛滿兩歲的周平,聽課、勞動,還要惦記著坐牢的丈夫,有了錢,總是先買點吃的用的託人給丈夫送去。好在那時侯沒有“株連”,彭素照常被評為勞動模範。直到黨的“七大”在延安召開,許多領導同志聯名做保,周吉安才被解除監禁。以後,周吉安並沒有因為這段誤解而躺倒不幹,而是憑著一腔熱血義無反顧地轉戰各地。開始他們還有斷斷續續的書信,後來漸漸地失去了聯繫。十幾年過去了,有人傳說周吉安死了,也有人傳說彭素死了。全國解放以後,彭素和周吉安在北京相逢時,他們都已另有家眷了。建國後,周吉安任武漢市衛生局局長、中國醫藥公司副總經理。1955年6月29日在北京病逝,葬於北京八寶山烈士墓。


紅軍女戰士彭素:十三歲走上革命道路,五七年授上校軍銜

本文作者廖家同(右)和姑媽彭素上校在姑父周吉安墓前


馬卡連柯說過:“一個人向前矚望的時候,如果看不到一點快樂的遠景,他在世上就活不下去。”那麼,彭素在那艱難困苦的境地裡看到了點什麼呢?也許,她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新中國就在眼前;也許,她看到了在新中國閤家團圓的快樂;也許,她有了一個革命接班人的後代周平。

後來,解放石家莊的戰役打響,彭素毫不猶豫地把周平寄放在一個老百姓家裡,率領救護隊衝上前線。戰鬥結束後,彭素去接兒子時,一片廢墟給了彭素沉默的回答。三個月以後,那位好心的老百姓趕著一輛破舊的馬車,歷盡艱辛,終於在部隊休整地香桐找到了彭素,可此時的兒子周平已經因患“乙腦”下肢癱瘓了。

永遠的紅軍女戰士

她是一個女人,堅強的女人,但她更是一個軍人。軍人的信念決不單單是服從命令,而是要拼命地完成任務。戰爭年代彭素是這樣,和平時期彭素仍舊是這樣。

1950年6月,彭素跨進了私立協和醫院,參加接管工作,並任協和醫院女賓部支部書記兼政治協理員。

1951年4月,彭素負責籌建中央政府、中央軍委、總後勤部的保育院,並任院長。彭素從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請來設計師,告訴他們:造一個高級的、讓孩子們比我們過得更快樂一點,更舒服一點的樂園。這就是現在的“五一”幼兒園和“五一”小學。

1952年8月,彭素被選送進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軍醫大學學習。

1956年,彭素被任命為軍委總參綜合醫院(後改為總後三O二醫院)副院長。

“文革”期間,彭素受到錯誤的批判和迫害。

1975年重新工作,回三O二醫院任副院長。

1960年,彭素被授予上校軍銜。

1983年,軍委總後政治部決定,彭素享受正軍職待遇離職休息。

1992年,彭素上校病逝於北京三O二醫院。

彭素臨終前,將一生積蓄下來的一萬七千塊錢全部繳了黨費。就在彭素去世一個月後,兒子也病逝了。母子倆的骨灰盒同時安葬在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南溪鎮馬頭山腳下。直到2018年1月20日,母子倆骨灰盒才遷移至梅山烈士陵園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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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烈士陵園內的彭素母子墓


注:本文內容及圖片均由作者廖家同提供,轉載請註明來源及作者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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