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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很多人不知道朱䴉是遠遠比熊貓更珍貴的動物，一般人也不會相信一個推拿師能比大部分程序員掙的更多，而屈衛波就是這樣的推拿師。
月入五萬
世人皆知大熊貓珍貴無比，但在上世紀80年代，不算人工養殖的，國內僅野生大熊貓已經超過了1100只，而同時期，同樣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朱䴉，全世界還剩下7只。這7只全在陝西漢中的洋縣被發現——那裡也是屈衛波的故鄉。
在百度直接搜屈衛波三個字，你一定會被一篇標題起的有點用力過猛的文章吸引：《宜生到家創始人叫板劉強東：推拿師月入5萬是縣長10倍 》。文章洋洋灑灑講了許多宜生到家的故事，而作為標題裡那個月入5萬的推拿師，介紹屈衛波的篇幅卻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基本都是在講他怎麼掙錢，而不是在講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屈衛波本人的名字可能都沒有五萬這個數字被提及的多
自從那篇文章面世，“月入五萬”就是屈衛波的老客戶們見到他以後常聊的梗，但其實宜生內部的老員工早就知道，他自從2015年進了平臺，半年後收入就沒出過前三。要知道多的時候平臺有近千名技師，說句臥虎藏龍能人輩出一點不誇張，長居前三的難度可想而知。雖然許多人羨慕他的高收入，但是熟悉屈衛波的人都知道，他當初離開故鄉來到北京，還真不是因為錢。
一生苦命
從呱呱墜地到中學畢業，作為家中長子的屈衛波一直是個“別人家的孩子”。從小溫順聽話，不惹禍淘氣，學習從未讓家裡發過愁，一直以來屈衛波的學習成績都很好。不過聽話不代表沒有自己的想法，語文數學成績一直都很優秀的屈衛波一直想做個老師教書育人，但是一直走南闖北從事建築業，見過許多世面的父親卻認為“當醫生更有前途，老師太辛苦了，下班了還要加班批作業”，於是孝順的屈衛波在報考的兩個志願裡把漢中衛校西醫科填成了第一志願。
屈衛波永遠也忘不了踏進西醫科教室的第一天，教室的黑板上早就寫好了一個大大的字：“命”。性格硬朗的班主任趙勁松指著黑板，挨個問這幫新生“認不認識”。同學們被趙老師過於硬核的開學第一課搞的滿頭黑線，但卻又震驚於趙勁松後面的話。
-“你們今天走進了這個門，從此一生就是苦命人。”
-“從今天起，你們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治病救人，別人的健康就是你們最重要的事。”
班主任對醫務工作者的定義對屈衛波的人生影響之大，可能他自己都沒想到。
▲“苦命人”大合集
上下求索
22歲以優異的成績從學校畢業後，在父親的支持下，屈衛波在自己村裡開了一間衛生所，起初他的想法很簡單，學業有成難道不應該回報鄉里？可是診所開了兩年多，屈衛波雖然幫助許多人擺脫了疾病之苦，卻也越發感覺到自己所學還遠遠不夠：因為大部分來尋醫的鄉親們的病症都是“疼痛”。
“長期的田間勞作讓他們的腰肌勞損，脊椎變形，腿疼更是家常便飯，我學的西醫真的愛莫能助，只能開幾片止疼藥，我們都知道，那個治不了病。”
喜歡鑽研的屈衛波通過幾位老來開藥的疼痛病號打聽到縣城裡有個專門做推拿的診所效果很好，許多吃藥沒用的肌肉疼痛症狀，推拿個四到五次都有很大改善，於是毅然把自己的衛生室託付給熟人，來到縣城，一頭扎進了推拿的世界。
潛心學了半年推拿，親眼看到許多人的疼痛在按摩後得到了緩解甚至康復，屈衛波彷彿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喜歡鑽研的他看到了更高遠的世界。聽說技術最好的推拿師們都在大城市，屈衛波背起行囊，隻身來到北京成人按摩學校求學。
彼時的按摩學校名師雲集，在推拿界赫赫有名的劉焰剛（推拿手法治療骨傷科軟組織損傷類疾病）、臧福科（振腹手法治療常見臟腑不調）都親自指點過屈衛波。
▲百度一搜能出這麼多視頻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毅然轉型
2005年，屈衛波從按摩學校畢業了。圈裡的朋友們都說深圳那邊技師奇缺，做按摩掙得多，屈衛波便跟著朋友南下，在深圳找了一家小有名氣的推拿診所安頓了下來。與一般的按摩小店不同，這間診所的客人是孩子多，成人少，因為店老闆自己就是一位在街坊鄰里頗有名氣的小兒推拿師。
▲找找屈衛波在哪裡？
屈衛波每天看著這位師傅從早晨7點就開始在店門口等著客人，然後一直忙活到晚上9點，中間連喝口水的時間都緊張，大部分的客人帶著孩子都是滿面愁容的進來，離開的時候卻都是喜形於色，這種強烈的情感反差帶給屈衛波極大的震撼。
屈衛波決定拜師。
師傅很傳統：你拜我沒問題，老規矩，你兩年的收入歸我。屈衛波當時一個人在深圳收入全靠推拿，哪裡敢答應，於是跟師傅討價還價：“半年！”師傅生氣了：“我這身本事還不值你兩年工錢？那是你一輩子的飯碗！”屈衛波也委屈：“那我這兩年靠什麼活著啊！”
賭氣之下，屈衛波暫時離開了這間診所跑出去散心了。可是那些天天來店裡找屈衛波的老客戶不幹了，總是跟老闆問起“那個陝西來的師傅哪去了？”老闆無奈之下，又給屈衛波打電話：“要不.....八個月？”“那我從今天起，就叫您師傅了！”
師傅是個實在人，說收徒就絕不藏私，真的是認認真真的教。屈衛波白天給成人推拿掙“學費”，晚上就讓老師手把手的教，整整八個月，屈衛波每個晚上都在學習中度過。學滿八個月，師傅讓他上手按摩了，但是不讓他收費，因為他“學藝不精”。屈衛波回憶：“那個時候我手法什麼的確實都會了，但是跟師傅比那真的差太多，同樣的症狀，我要推6次，我師傅就1次，那我哪好意思收錢呢？”但是屈衛波鑽研起來是有股韌勁的，白天推拿時候遇到的症狀，推拿後的反應，自己用的什麼手法，自己當時什麼感覺，晚上都會總結到一個本子上，然後去請教師傅。就這樣邊學邊練又過了一年，屈衛波的技術已經有了師傅的9成功力，這時候的他才意識到，為什麼師傅當初非要他交兩年的“學費”——這門功夫至少要學兩年，錢財事小，師傅是怕他學藝不精害人害己。
接班風雲
兩年苦修，剛剛成為一名合格的小兒推拿師不足一年，2008年正準備在全新的舞臺上一展身手的屈衛波卻接到了老父的一通電話。
幹了一輩子工程的父親真的老了，也積累了一點產業，眼見著屈衛波兄弟倆也都長大成人了，老人想找個人來接班了。老人家的做法很簡單，從手頭挑了兩個比較簡單的工程，兄弟倆一人接一個，看看誰能做好誰就接班。
一直醉心推拿完全不懂工程的屈衛波其實根本不想“接班”，但是孝順的他又不忍違逆父親的一番苦心，於是深圳某地區剛剛嶄露頭角的小兒推拿師搖身一變，成了108國道邊上護墩施工的工地管理者。俗話說慈不掌兵，自認“心慈面軟”的屈衛波雖然對工程很上心，但是就是狠不下心懲罰那些偷懶的工人，結果整個工程超期了好久，公司賠了一大筆錢，而弟弟那邊卻按時完成了工程。
父親其實也知道屈衛波是個老好人，但不試試總是不死心，經此一事，也就徹底定了心，踏踏實實的把產業交給了次子，一句“你心軟，幹不了工程”也徹底解放了屈衛波。至今屈衛波仍然非常感謝弟弟幫自己接了班，自己才能放手去鑽研自己喜歡的推拿。
▲屈衛波年輕時候的珍貴照片
從工地上下來，屈衛波又回到了自己鍾愛的推拿事業上，不想離家太遠的他在西安謀得了一份工作。現在回憶起來，屈衛波說那五年乾的簡直就是“力工”。每單收客人198元的高端按摩店，卻只給屈衛波們提成25元，每天起早貪黑幹夠8單，整月不休，也只有6000元的收入。
但是即使是這樣低的提成，老闆娘也還是不滿意，嫌他們掙的多。到了2014年，周邊類似的店基本上做一單都有50以上的提成了，他們店裡還是25，於是技師們聯合起來，決定跟老闆娘談談漲薪。這群樸實的漢子要求並不過分，“跟隔壁那間店一樣就行”，老闆娘同意了。
可是到了發薪水那天，老闆娘開啟了“戲精模式”。面對著一幫等待發薪的老實人，老闆娘擺出一副慘兮兮的模樣自言自語：“哎呀我頭好疼，你們一下子要我這麼多錢！要不...下個月再說？”
氣憤的技師們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次日，14個技師走了12個，屈衛波也在其中。大部分離開的技師去了同城的其他店，而人緣頗好消息靈通的屈衛波則因為一則消息再次來到了北京。
宜生到家
2015年3月，屈衛波的朋友給他發了一條消息，精確的內容已經無法追溯，屈衛波只記得大意：
1，北京有家上門推拿公司叫宜生到家，老闆的核心理念是希望弘揚中醫外治。
2，老闆希望幫助推拿師獲得更高的收入。
具體有多高？
——“八千保底，一般都能到兩萬。”
▲這是2016年宜生到家創始人孫金政接受億歐採訪的文章片段
不論是老闆的理念，還是誘人的收入，都深深打動了屈衛波，“又有尊嚴又有錢，我這年紀正是推拿師的黃金年齡，何不去拼一把？”
已經投身推拿事業十餘年的屈衛波自信以自己的本事肯定能夠在高手如雲的宜生到家謀碗飯吃，於是一個人來了北京。但是當時的宜生到家集合了幾乎全北京最優秀的推拿人才，每天都有數十名技師前來應聘，為了保證用戶的體驗，宜生雖然很缺技師，但仍不敢放鬆要求，嚴卡質量關，從面試環節到最後上崗通過率不到6%，屈衛波乘興而來，卻在第一輪就被刷了下來，面試的老師只給了他簡簡單單一句話：手法太差了，你走吧。
屈衛波現在回想，原因無他，只因當時的宜生到家沒有小兒推拿項目，所有的考試都按照成人的標準來，而做慣了小兒推拿的他手法非常輕柔，考官按照成人的打分肯定不及格。
但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已經來到北京的屈衛波沒有辦法，只能先去另外一家承諾5000-8000月薪的推拿實體店面試並拿到了上崗資格。就在去那家店上班的前一晚，他接到了宜生到家考官的電話。“我們想了想，小兒推拿這塊兒的標準確實不應該跟成人一樣，你要不要先來試一週？”
考官怕屈衛波適應不了宜生到家嚴格的崗前培訓，屈衛波卻在其中找到了極大的樂趣。“一進了宜生到家，就感覺完全不一樣，宜生到家的中醫推拿是先檢查，再診斷，出方案，再推拿，真的是很有技術含量。”
培訓後上崗的屈衛波是當時宜生到家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小兒推拿師，因為他本人豐富的臨床經驗和親切的服務態度，很快就收穫了大量的用戶喜愛。經過短短半年的口碑積累，到了2016年，屈衛波平均每天要接單9次以上，要知道，宜生到家的特點是上門服務，這9個小時的純服務時間，意味著起碼還有5-8個小時的路上奔波時間，屈衛波每天的純勞動時間經常超過17小時。
▲剛剛加入宜生到家時候的屈衛波，臉上還沒有被風霜雕刻
用手說話
屈衛波當時忙到什麼程度？
“如果我現在不把自己的時間鎖一些（訂單術語：指技師將自己的可預約時間標記為佔用），我根本沒有時間吃午飯，許多媽媽每天晚上12點守在宜生到家等著刷我6天后的預約（注：宜生到家目前可支持預約6天），還有很多媽媽加我微信，在我這“掛號”，說只要有人取消，就讓她的寶寶先替進來。”
“我說這話有些人會說我裝，但是當時我真的不差錢了，我就覺得這樣幹下去特別過癮，現在北京哪個家庭不是以孩子為中心呢？看著一個個孩子能夠康復，一個個家庭因為我的努力而變得更幸福，我真的停不下來。”
在屈衛波推拿過的上千個孩子裡，有兩個孩子的故事讓他印象最為深刻。
有個孩子剛出生就被兒研所的專家判了“死刑”，醫生是這麼講的：這孩子腦癱症狀比較明顯，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家長絕望之餘，找到屈衛波“死馬當作活馬醫”。屈衛波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1天1夜沒睡覺了，手腳都呈現強直性的蜷曲。結果屈衛波第一次推拿到一半，孩子已經睡著了，家長驚喜之餘，直接買了屈衛波後面30次的推拿。
推到第20次，孩子的腿竟然第一次自己伸直了；堅持推拿了2年多，孩子現在已經能夠自己扶著牆走出100米，當時孩子的媽媽激動得淚流滿面。可以想象，現在這家人已經完全把屈衛波當作了自己的親人。
但另一個孩子的故事其實更具代表性。
那是在一個非常富有的小區接到的單子，屈衛波一進門，孩子父母都在，臉色都很不好，媽媽是那種典型的患兒家長式的焦急，而爸爸卻帶著怒意。孩子的問題是便秘，經常一週才排便一次，還要用到開塞露。孩子的父親是個西醫大夫，常給孩子吃益生菌，但是完全不能緩解這個症狀。出於西醫圈子較為普遍的價值觀，父親完全不信中醫推拿能治便秘，但是自己又治不好，在媽媽的要求下百般無奈只好請來屈衛波，一肚子火都遷怒到了屈衛波身上，從一進門就對他很不客氣。
屈衛波也沒說什麼，因為既然有了症狀，只有推拿產生了效果，才是最好的回答。第一次推拿完，孩子還是沒有排便，第二天又推，還是沒排。孩子的父親這時候說話已經非常難聽了：“要是中醫能治好便秘，要我們醫院幹什麼呢？孩子媽，你看見沒，你請來的人不行！”
屈衛波聽完非常難過，但他堅信自己的水平和判斷，於是強忍著情緒說：“先生，請給我第三次推拿的機會，如果還不行，我把這三次的錢一起退你。”話說到這個程度，雙方都沒有必要再講下去了。第三次推拿完，孩子終於排便了，但是孩子的父親依然不信：“就算你不按，我孩子也該排便了，你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啊？”屈衛波依然堅信自己的水平：“這樣，你再讓我推兩次，我讓你看看有沒有效果。”
推到第五次，孩子的排便週期已經從原來的平均6天變成了4天，到了第九次，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天一排，孩子媽歡天喜地自不必說，孩子的父親二話沒說直接把屈衛波的微信推給了自己醫院所有熟悉的同事。
達人成己
從事小兒推拿的難處，可不只是安撫心急如焚希望推拿能立竿見影的家長，更難的是與成人推拿相比，和孩子溝通異常高昂的成本：且不說那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不會詳細描述自己的病症，屈衛波見到的大部分孩子甚至都不會講話。如何從孩子的行為舉止和動作上的細微異常猜測病情，是小兒推拿最困難的地方。
屈衛波雖然已經具備了非常豐富的臨床經驗，但也不敢保證自己手到病除，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書包里長期放著一本李德修的《小兒推拿》，每次遇到棘手的症狀就查一查，寫一寫心得，然後到自己微信裡的推拿技術交流群裡面請教專家。
《小兒推拿》內容節選
在每天大量接單之餘，有同事來請教，他也從不藏私，但凡瞭解一二，必傾囊相授，甚至連如何與客戶交流的技巧，哪個小區的客源多，都完全講給同事們聽，如今許多平臺上做到金牌級別的小兒推拿師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不僅僅教技術，屈衛波甚至主動把客戶分給同事們，但即使主動分流了大量客戶，屈衛波仍然在2018年積勞成疾病倒了。因為早出晚歸連續奔波，屈衛波曾經連續2年裡都怎麼沒吃過午飯，長期不規律的飲食終於讓他患上了嚴重的胃病，不得已在年內回老家修養了3次。
“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後來吃什麼吐什麼，只能回老家歇一段”屈衛波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能讓如此熱愛小兒推拿事業的他離開工作崗位的症狀應該遠遠沒有這麼輕鬆。
如今的屈衛波已經學會了合理分配工作和生活的比例，每天“只”接6單，中午鎖半個小時讓自己有時間吃飯，嚴格控制飲食還刻意加強了鍛鍊，半年裡減肥了近30斤。筆者與屈衛波約見時，他已經和照片上的形象有了不小的差距，雖然長期奔波的風霜雨雪仍然刻在他的臉上，但是整個人的氣色明顯有了好轉，瘦了一大圈的他也顯得精幹了許多。
只是吃飯的時候，屈衛波總是在吃主食，不怎麼吃菜。
“老在外面吃，習慣了，吃主食快，省時間，方便跑下一單”
能讓屈衛波暫時離開工作崗位的，除了病痛就只有宜生到家的召喚。只要公司開口，屈衛波從來都是一句話：“你說時間，我提前鎖上。”連去哪，做什麼都不問就先答應下來。用他自己的話講：“宜生到家成就了我，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我不講情懷那些東西，因為我不擅長講，光說錢，宜生到家創建的4年多里，掙到100萬的技師至少有70人，我這個人實在，我親眼看到了孫總兌現了他的諾言，我親眼看到了平臺為努力奮鬥的技師給予的幫助，我相信我的判斷，沒有宜生到家，就沒有我屈衛波的今天。”
聊完天走出大樓的時候，屈衛波一指路邊的一個小區，“這個小區附近有兩個幼兒園，大概有200個年齡適合推拿的孩子，其中60個做過我的客戶，我觀察其實他們家長也都有定期按摩的習慣，要是公司有兩位成人推拿師來做做這個小區的功課，起碼每週能有50單。”
▲聊完天的屈衛波匆匆衝向下一個客戶
這樣的人月入五萬，有什麼值得稀奇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