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有個老村要拆遷,不少人趕來看最後一眼,這裡藏著很多老故事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史春波

紹興城南有個村子,名字挺有詩意,叫棲鳧村,它快要拆了。這本是很正常的,城市發展這麼快,拆遷總是難免的。而對很多老百姓來說,是好事。 不過,這個叫棲鳧的村子,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因為村裡出過一個名人,叫徐樹蘭。他家還有幾座老宅子,已經很破敗了。要不要保護,怎麼保護,不僅老百姓關注,紹興的主要領導和部門也很重視。

一】

前幾天,我去了一趟這個村子,網上有人在說這是個“古董村”,到底有多少古董?

棲鳧村離紹興市區大概二十來分鐘的車程,不遠,走進村裡,是一條河。

有人在河邊洗衣服,河上還停著一艘船,河邊楊柳依依,倒是一副江南水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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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其實有些衰敗,老房子都快倒了,新房子也沒什麼規劃,現在可以看到,政府的一條條宣傳標語,比如“整村拆遷是大勢所趨,長遠發展是百姓所需”。

民房的牆上還貼了很多廣告,有的是中介,有的是搬家公司,有的是樓盤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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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邊我就遇到了幾個推銷房子的年輕人,他們熱情地向村民推銷房子。在他們看來,這個上千人的村莊充滿了商機,拆遷後,一大部分會買新房,用拿到的拆遷款。

收古玩的也來了,他們剛剛花了幾百元錢買走了徐姓人家的一副對聯。

這一切跡象證明,這個村子快拆了。拆不拆,其實早在去年就開始傳了。很多人在打聽。

三月,村子所在的鑑湖街道開了動員大會,明確村子要拆。這也是街道第一個整村拆遷。一共涉及村民約470戶,拆遷面積達10萬平方米,按計劃於6月底完成簽約、騰空、拆除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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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剛洗了菜準備做飯的老伯,他說,村裡已經動員過了,他在這裡住了六十多年,雖然有些不捨,但總是要向前發展的。

現在,和其他村相比,棲鳧村明顯落後了。但這個村的地理位置好,將來有地鐵口,高速口離著也不遠。

“聽說我們邊上還要造一個大湖。”他這樣說。

這片土地的未來會是什麼新的樣子。他們也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二】

我還碰到了兩批人,兩名是古建築的愛好者,在文化古城紹興,這樣的熱心人有不少,他們一直在民間呼籲政府加強文化遺蹟的保護。

紹興是個五千年曆史的古城,老祖宗們留下的東西太多了。

聽說這個村子要拆了,一大早,他們就來拍照。走了一上午,已經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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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村的老房子早不多了,有幾個還有點價值。”一人這樣說。他們發了文章,在網上的論壇。

另一撥是紹興博物館、柯橋博物館的幾位館長和專家,他們也說,聽到村子要拆了,再來拍點照片。

“我八十年代做文物普查的時候來過一次,一晃三十年了,那時都是老房子。”一名專家這樣說。

村裡有兩個文保單位,是兩座石橋。橋的年代都是清末的。

紹興是水鄉,河域交錯,也是橋鄉,有水的地方就有橋。上世紀九十年代統計有上萬座橋。這裡面,棲鳧村的一座三接橋是很獨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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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矗立在一個丁字型水系的交匯處。它橫跨三段河道,連接三個岸線,形成一座平面呈現Y型的橋樑,以此達到一橋多用的目的。

1987年,這座橋被列入了紹興縣的文保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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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百來米,是另一座石拱橋,叫徐公橋,估計是和徐姓的人有什麼關聯。它是紹興市文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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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邊還有一個土地廟,也是和橋差不多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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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這個近乎破敗的村子,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更大的原因是一個叫徐樹蘭的人。

在棲鳧村,徐氏是其中的一個大姓。在此棲居了800多年。但似乎也沒出什麼名人。

直到1837年,徐樹蘭出生。他的履歷是大致這樣的:

39歲那年,他中了清朝光緒年間的舉人。然後一步步做官,做過兵部郎中,相當於國防部的高官,也在河南做過知府,還有鹽運使。

他還是個孝子,因為母親生病,他回到了老家紹興,做了不少公益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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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創辦了一所民辦學校。

1897年,60歲的徐樹蘭捐了一千兩銀子,又再籌到捐款四千餘元,仿照天津中西學堂,以二等學堂(相當於中學)規制創辦了紹郡中西學堂,這就是紹興一中的前身。

在當時,這個學校是相當牛的名校。看看他的校長就知道了。

1898年冬,蔡元培應聘出任紹郡中西學堂總理(校長),在其主事的近兩年時間裡,把紹郡中西學堂辦成了清末國內新式學堂的佼佼者之一。

1901年秋,徐錫麟來校任經學兼算學教員,兩年後升任學堂副辦(副校長),兼測繪、體操教員。

1910年9月,魯迅先生由浙江兩級師範學堂來校任監學(教務主任)兼博物教員。

這個學校走出了兩位北京大學校長,十八名兩院院士,培養了四萬餘名德才兼備的優秀畢業生。像陳建功、胡愈之、蔣夢麟、潘家錚、金善寶等等。

徐樹蘭的第二個貢獻是,他辦了一個藏書樓,而且對外公開,就像我們現在的圖書館。

紹興自古多文人,文人多喜好藏書,特別是到清代達到了頂峰,最有名的是李慈銘的越縵堂。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徐樹蘭借鑑國外“藏書樓與學堂相輔而行”的經驗,捐銀33960餘兩,在紹興城古貢院內,創建了古越藏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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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歷年來的家藏書籍和為建書樓而新購置的譯本、標本、報章,包括反映近代科學體系的中外書籍數十類共7萬餘卷,全部捐入。

古越藏書樓創始於1900年,建成於1903年,到1904年才正式開放。遺憾的是,徐樹蘭最終並沒有親眼見到藏書樓的落成開放。

1902年,徐樹蘭去世,時年65歲。和現在的人相比,他的生命不長,但是,深遠影響了這個城市的文脈。

這座藏書樓現在還保存完好,它是省級文保單位。有一種普遍的說法是,古越藏書樓是近代中國第一個公共圖書館。

在紹興圖書館,還有一座徐樹蘭的紀念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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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滄桑,在棲鳧村,還有徐家老臺門(徐樹蘭故居)、徐家新臺門(徐樹蘭兒子們居住)、徐家洋房和徐家宗祠四處遺存,都已經破敗。

徐家老臺門是清代建築,坐西朝東,建築分南、北兩軸線,共四進,第三進建築已改建,石板地面相對完整,老臺門顯得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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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新臺門現存第一、二進建築,三、四進建築已後期修繕、改建。此外,徐氏祠堂現存建築二進,裡面已破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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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徐樹蘭的弟弟徐友蘭也是個有意思的人物。

一開始,他捐錢做過戶部的員外郎,但一年後,又辭職不幹了,他喜歡實業,創辦了一個繅絲廠。還同羅振玉、朱祖榮等名流,創辦上海務農會和《農學報》。

他喜歡藏書,幾十年裡,蒐羅不斷,還派兒子去上海等地收書。徐友蘭的大兒子徐維則也是個藏書家。

在棲鳧村,徐友蘭父子蓋了一座洋氣的房子,用來藏書,村裡人都叫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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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洋房是巴洛克風格的歐式建築,有著異域之美,在一個農村,造這樣的房子,可以想象,主人的思想和觀念是相當的前衛。

現在居住在這裡的,是徐家後人徐道元,他住了七十來年。他說,現存的徐家洋房一共三進三間,一間已被火燒,其它保存完好。

洋房雖然也遭破壞,但從一些殘缺的構建裡,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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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三個門樓,用了中西合壁的辦法:外罩用石材門框,而石門框內又置巴洛克式風格的內圈門框,這樣的構思獨特而又新穎。

村裡流傳的一種說法是,錢玄同夫婦就住在洋房裡,他的兒子——“兩彈一星”的元勳錢三強也是在村裡出生的。

錢玄同是吳越武肅王錢鏐之後,是中國現代思想家、文學學家、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

他怎麼會住到紹興呢?原來,他的妻子就是徐樹蘭的一個孫女。

不過,有專家很快提出了專業的意見。這座洋房的主人是徐友蘭兒子徐維則的,門上的對聯就有落款。

錢玄同的妻子徐琯貞則是徐樹蘭次子徐爾谷的女兒,徐樹蘭去世後,徐爾谷經營古越藏書樓。

所以,徐琯貞是居住在城區的藏書樓,並於1906年5月在上海與錢玄同結婚,9月,錢玄同留學日本。

七年後,1913年10月16日錢三強出生於紹興古越藏書樓。

“到目前來說,錢三強在村裡出生是沒什麼證據的,只能當故事講講吧。”紹興一名文保專家這樣告訴記者。“錢玄同的日記裡也沒有提到這個村。”

五】

不管怎麼說,大家的討論,是關心隨著棲鳧村的拆遷,徐家的這些遺蹟會怎麼辦?會拆嗎?怎麼保護?

3月份,越城區有關部門曾發函建議街道對徐氏祠堂、徐家洋房等6處不可移動文物做好整體建築保留,參照文物保護的要求進行原址保護。

最近,由紹興市文廣旅遊局牽頭,會同越城區文廣旅遊局、區水利局、區房徵辦、區規劃院及鑑湖街道相關負責人又開展了現場調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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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研隊伍一行首先實地踏看了棲鳧村相關古蹟,包括古橋、祠堂、廟宇、老宅、洋房、水閘、老井以及特色民居等,對這些古蹟的保存狀況和文化價值有了初步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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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調研組在鑑湖街道召開座談會,就棲鳧村開發過程中如何保護古蹟、如何傳承文化、如何凸顯特色進行了交流研討。

調研組一名專家告訴錢江晚報記者,方案確定保護的有兩座文保單位的橋,另外還有徐家的老宅,洋房等幾處民居,會進行修繕。“橋也是要原址保留的,它有地域性。”

對於有幾處民居,已經破損嚴重,他們建議把一些老的建築構件進行收儲保存。

“這些信息都反饋給了街道,大家都是有共識的。”他說,“大家都是希望這些文物史蹟應儘可能保護起來,這也是保護紹興名人文化的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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