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腳步
二十多年前，我們四個從思蒙中學考入了漵浦縣第一中學。學校離我們的家有三十里路。我們鄉到學校可以坐汽車，火車，還可以坐船。
那時候的汽車路，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加上坡陡路窄彎多，一年裡總會出幾次事故。儘管這樣，可一天一趟的汽車總是座無虛席。
我們鄉有一個小小的火車站，叫仁裡衝火車站，只有一趟慢車在這裡停靠。每次車一進站，門都沒開，許多人就開始爬窗戶，然後下面的人就推著窗戶上的那個人的屁股，窗戶上的那個人頭一彎，牙一咬，雙臂一撐，就進了火車。然後他馬上把窗戶開到最大，伸出大手，下面的人立刻抓緊大手，用力的往上爬。通常情況下，火車發車了，還是有許多人是擠不上車的。我也爬過窗戶，由於力氣太小，全靠下面的人推進去的。記得有一次，我還爬過運煤的車，下車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黑不溜秋的。嘿嘿，咱也當了回好漢！
我們那裡在漵水河的下游，那時的船挺多的，最多時有二十多條，全鄉人上城主要靠坐船，鄉村裡的西瓜橘子辣椒等土特產都是通過這種方式運到縣城裡的。坐船最有意思的是在那個灘上，上縣城逆流而上，由於柴油機的動力不夠，到灘頭時，男人全部下船，幫忙拉縴。《縴夫的愛》在那時候就非常流行，有時候坐在船上的小姑娘會在這時唱起這首歌，拉船的小青年就會把身體蹦得更緊，整個身體就像一張大弓，身上的腱子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傍晚從縣城回來，那就是順流，船到灘上時，船速越來越快，船頭的船伕手握竹篙，眼疾手快，左右撐篙，如少林棍僧耍大棍，讓人眼花繚亂！船尾掌舵的，眼睛瞪等鼓鼓的，一會左，一會兒右，一會兒直行，來不得半點馬虎！坐船的人此時只感覺船有點愰，有點快！到灘頭時，船老闆會大喊“坐好了，不要亂動。”尤其是到三閭灘時，灘險，水急，浪高。從灘頭到灘尾，船愰得厲害，浪頭一個比一個高，不時會有浪頭拋進船窗，引得老太太丟了三魂七魄，臉色發白；那些個小姑娘尖叫連連，花容失色；那些個年輕的小夥則瞅著小姑娘，哈哈大笑！
記憶中特別喜歡坐船，尤其是坐在船蓬上面，早晨兩岸青山，雲霧繚繞，河裡撒網的小船來回的穿梭，鸕鷀一個猛子紮下水，浮上來時嘴裡就會叼著一條大魚，通常你只能看到魚的尾巴，有時魚太大了就會有幾隻鸕鷀一起合作，把大魚抬出水面！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山背突兀出來時，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河兩邊的山上不知名的各種小鳥嘰嘰喳喳的熱鬧了起來。它們是特別的高興，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汽車，火車，機船這是我們的交通工具。可是上縣城還有一種方式，那就是走路。為了節省時間，我們走的是鐵路！在當時經濟不是發達的情況下，走路是一種鍛鍊，也是一種省錢的方式。我們四在一中讀書，常常是走路回家的。三十多里路，三個多小時，鐵道枕木上留下我們深深淺淺的腳印。四個差不多高的學子，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高一點，所以我們一路走，一路的比比高低。一會兒排成一列走在鐵軌上，一會兒排成一排，走在枕木上。在火車隧道里，我們四講著鬼故事，自己嚇唬自己，摸著黑走了一個又一個黑深深的隧道！高高低低，深深淺淺，走走停停，左左右右，嘻嘻哈哈！到家了，也不知道累！第二天一早，又約好一起從家往學校裡趕。三年的高中學習，三年的鐵路“巡邏”。練就了我們特有的本領，閉眼睛走枕木，又快又穩。三年過去了，我們四還是沒有比出個高矮胖瘦！
轉眼，高中畢業了。
再轉眼，大學畢業了。
再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四，一個去了上海，當了高管；一個去了浙江，成了浙商；一個去了長沙，成了大學的教師；而我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曾經讀書的漵浦一中。
什麼時候我們四還可以在一起，重走那高低不平的鐵路枕木？也許明天，也許明年，也許吧。生命就是一個個的也許！
再過二十年，到了退休的時候，我們還有力氣走嗎？再過四十年，我們就是“八零後”了。我們在還是不在？也許吧！
軍天下
2020.6.23
（僅以此文紀念我們曾經逝去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