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最有名的刺客是六大刺客

(一)曹沫

春秋早期人,是魯國的刺客。在六大刺客中,年代最早。古書對他的名字有許多不同寫法,其中一種是曹劌。這兩個名字是屬於同一個人(詳拙作《為什麼說曹劌和曹沫是同一人》)。過去,我們在《左傳》中見過這位先生,名作曹劌。他曾在長勺之戰,為魯莊公出謀劃策,用“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治氣之術,出人意外地打敗了齊桓公,因而受到毛澤東的稱讚。

此人出身卑賤,但足智多謀,想為魯莊公獻計獻策。他的老鄉說,打仗是人家貴族的事,你不要多管閒事,他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左傳》莊公十年),一定要插手,結果證明,他確實是優秀的軍事家。

毛澤東說“卑賤者最聰明”,舉例很多,其中就有他。這是一種記載。

另一種記載,是《史記·刺客列傳》的記載。司馬遷筆下的曹沫主要是勇士,他“以勇力事魯莊公”。“莊公好力”,任為將。魯與齊戰,三戰皆北,被迫在柯地簽訂不平等條約。在莊嚴的儀式上,曹沫突然用匕首頂住齊桓公,逼他退還魯國的土地。在死亡的威脅下,桓公被迫答應。一經承諾,曹沫立刻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臉不這些記載,有兩點值得注意:第一,曹沫不是貴族,而是卑賤者中的聰明人,他不會像貴族那麼死心眼(如相信“蠢豬式的仁義道德”的宋襄公)。卑賤者愛使用非常手段,即貴族不恥的糙招,特別是在實力懸殊、強弱不敵的戰爭中;第二,曹沫參加的戰爭,正是這樣的戰爭,齊國非常強大,魯國非常弱小,他以奇謀僥倖打敗齊桓公,但三戰皆北,不能扭轉戰局,萬般無奈,才鋌而走險。

他的成功是靠兩點:一是齊桓公地位高,名氣大,他老人家怕死,曹沫不怕死;二是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說話非同小可,不便在莊嚴的會盟儀式上出爾反爾,管仲勸他不可背約。這兩條都是抓住了貴族的弱點。當然,在其他古書中,還有漢畫像石中,這次劫持,參加者還有魯莊公。逼急眼了,魯莊公也放得下架子。

道理很簡單,穿鞋的打不過光腳的(當然,這只是事情的一面)。

現在,在上海博物館藏楚簡中,我們發現了曹沫的兵法,名叫《散蔑之陳》。它的出土有一個意義,就是證明了我的看法,恐怖活動和兵法有不解之緣,兩者不一定是對立的東西。

正規的戰法是戰法,不正規的戰法也是戰法。

(二)專諸

年代比曹沫晚,是春秋晚期人,事見《刺客列傳》,乃吳國的刺客。他和曹沫不同,只是個重諾輕死的亡命徒,類似俠客。公子光(後來的吳王闔閭)善遇專諸,答應死後為他贍養老母弱子,目的很明確,就是派他搞刺殺。刺殺是為了政變。其結果,必然是一死。這些都很清楚。但他和曹沫不同,曹沫所行,其實是劫持,不是刺殺,嚴格講,是屬於下面要談的另一類。劫持,是以被劫持者為人質,提出各種要求(如贖金),殺人並不是最終目的(雖然其結果,常常和刺殺一樣,人質還是死於非命)。

專諸和曹沫,共同點是不要命,勇敢。孫子講御兵之法,說吳、越世仇,同舟共濟,也會齊心協力,關鍵是死無退路。人心都是肉長的,勇是逼出來的。當兵的也是人,沒有多餘的命,令發之日,淚流滿面,效死拼命靠什麼?曰“投之無所往者,諸、劌之勇也”(《孫子兵法·九地》),“諸”就是專諸,“劌”就是曹劌(即曹沫)。他們是春秋時期最有名的刺客(注意,劫持者也算刺客)。

(三)要離

也是吳王闔閭的刺客。吳王派他刺殺另一個吳公子,名叫慶忌。要離是個枯黃乾瘦風吹都要倒的弱者,慶忌是個武藝非凡膂力過人的壯漢。要離斷臂刺慶忌,事見《吳越春秋·闔閭內傳》(《刺客列傳》不載),也是驚天動地。這事在戰國時期很有名。如唐且使秦,拒絕秦王的無禮要求。秦王威脅說,您難道沒有聽說過“天子之怒”嗎?“天子之怒”是“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且反問說,那大王聽說過“布衣之怒”嗎?“布衣之怒”是“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當時,他舉了三個刺客,一個是專諸,一個是要離,一個是聶政,其中就有要離。說罷“挺劍而起”。結果是“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日:‘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戰國策·魏四》)。

(四)豫讓

戰國早期人,是晉國的刺客。此人也是亡命徒,他受過智伯的大恩,非常忠誠。趙襄子殺智伯,漆其頭骨以為飲器,他發誓要為智伯報仇。為此,不惜殘身毀容,隱姓埋名。先裝受過刑的殘廢,給廁所刷牆。後裝麻風病人,把自己弄成啞巴。兩次刺殺都不成功。襄子感其誠,解衣令之刺,讓他撒氣,然後伏劍自殺。這是決意恩仇的個人行為(和《遊俠列傳》有交叉),不是由政治家導演,也許夠不上“主義”。但刺殺和劫持,從法律角度講,是最低級的犯罪形式,它們和稱為“主義”的活動在形式上無法區分。

(五)聶政

戰國中期人,是韓國的刺客。聶政刺韓累(韓國的相邦),也屬於快意恩仇。事見《刺客列傳》,不必多談。他的故事之所以出名,是烈士背後還有烈女,即聶政的姐姐,名叫聶榮(也作“聶嫈”)。弟弟死了,無人收屍,姐姐發現,終舉其名,最後哭死在屍體旁邊。郭沫若寫過一個劇本,叫《棠棣之花》,就是歌頌聶政和他姐姐。(六)荊軻

戰國末年人,是燕國的刺客(其先乃齊人,徙於衛,又入燕),也見於《刺客列傳》。這是距司馬遷最近,他親自做過調查(向熟悉此事的公孫季功、董生和夏無且請教),著墨最多,記述最詳,也最震撼人心的刺客。

故事比較複雜,大家都很熟悉,這裡不必多談。有趣的是,最近陳凱歌拍了《刺秦》,正是講荊軻刺秦王。電影主題很前衛(但藝術水準不怎麼樣,竊以為),秦王要搞“全球化”,但殺人盈野,太殘酷,荊軻代表“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祖國人民和各國人民,想去除掉這個暴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乃千古絕唱的慷慨悲歌。但他這麼幹,豈不是逆歷史潮流而動?有人會提傻問題。

春秋戰國是天下大亂的時代,養士之風盛於一時,故刺客特別多。秦代法制嚴苛,此類英雄無用武之地,有之,全部屬於奸人歹徒之列。其流風餘韻,反而見重於漢代(原來的歹徒都成了英雄)。

比如上面的六大刺客,就經常出現於漢畫像石。當時人對刺客是抱欣賞態度,非但不以成敗論英雄,還充滿憐惜之情。大眾有大眾的邏輯,法制拗不過文學。司馬遷也說,他們是“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後世”。更何況漢初功臣,位同宰輔的張良,本來就是在逃的刺客。博浪一擊,天地震動,暴秦垮臺,頓成英雄。當官的都如此,老百姓還忌諱什麼。這是那時的風氣。

中國的刺客史,這裡不能詳談。漢代以後,可歌可泣的事似乎不多。直到清末民初,才有新一輪的刺殺高潮,其時,正值無政府主義暗殺風靡全球,熱血青年,奉為時髦。“斷頭臺上淒涼夜,多少同儕喚我來”。我國留學生和革命黨紛紛投身洪流(如徐錫麟、秋瑾和汪精衛)。現在的說法,是叫“和國際接軌”。

魯迅說,中國也有“脊樑”,他說的“脊樑”,後面的影子就是刺客(徐錫麟和秋瑾都是他的老鄉),或如聶榮,屬於撫哭叛亡的人。他的小說《鑄劍》也是歌頌刺客。

中國歷史上的刺殺,目標明確,主要是政要和權貴,普通百姓不值得殺;手段也非常簡單,往往只是一把匕首。但它突發性強,威懾力大,有攻心奪志的奇效。

恐怖主義的一大特點是在心理,是在心理的殺傷。刺殺是暴力的基礎形式,刑律屬於人身傷害罪,而且是故意傷害罪,逮住就是個死,最低級、最原始,但“擒賊擒王”、“攻心為上”,又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即使是大規模報復,也是重在心理威懾[案:如“二戰”中美國對柏林和廣島、長崎的毀滅性打擊。“二戰”後的美國戰略就叫“大規模報復戰略”,參看麥克納馬拉《音調不定的號角》]。

小太監和老佛爺下棋。小太監說,對不起,我殺您一個馬。老佛爺說,我殺你全家。古代的有限報復(低於種族滅絕的報復)。大抵如是。比如誅夷九族或滿門抄斬,就是古代常用的辦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