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伯》

天黑下班回家,路过穿城而过的小河,看到好多人在河边烧纸(祭祀逝者),火光沿河两岸伸向远处。翻开手机日历,农历九月二十七,原来到烧寒衣纸的时候了,这让我想起了刚去世不久的三伯。自己出差在外,家中的亲人们也许正在操办祭拜三伯的事情。我顿时陷入一片哀思……


三伯是在九月初四去世的,源于一场意外车祸。事发后在交警大队的主持下,事故双方达成协议,肇事者赔偿死者家属得以免去牢狱之灾。村里有人说三伯是“抓钱的命”,一辈子舍不得花钱,临死还要给儿孙们抓些钱。对三伯的盖棺定论透露着几分悲凉。


话从播种小麦说起。每年国庆节前后,正是华北平原农忙时节,收获玉米,播种小麦,节奏紧张而有序。


那天上午,晨雾还未散尽,三伯就到地里播种去了,期间发现种子不够,就让播种的司机等着,自己回家去取麦种。三伯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就在取完种子返回地里的途中,事故发生了。


三伯是被一辆送货的小货车撞的,那条乡间公路本来就不宽,恰巧撞车的地方路旁有一堆废弃的玉米秸秆着着火,冒着浓烟,货车司机为避开烟火而变道行驶,车速较快,又加上有烟雾,完全看不清楚对面的车辆,最终导致了两车迎面相撞。


三伯被撞到的是头部,地上流了很多血,从外部特征已经认不出伤者是谁了。后来有人认出了三伯开的电动三轮车,这才立即给堂哥打电话,堂哥当时正忙着耕地机在邻村耕地,手机铃声听不到,几次之后才打通。与此同时,父亲还有其他几位本家人也相继赶到事故现场。面对如此横祸,堂哥到事发现场后,悲痛至极,一时晕了过去,后来才被人叫醒。救护人员、交警大队赶到现场后当场确认三伯已经死亡。


再说小货车司机,偏偏是堂哥邻村的拜把兄弟小江,小江也顿时抱头痛哭。小江撞人后并没有认出是三伯,情急之下,拨了“120”救人,等堂哥来之后,小江才知道被撞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小江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自己打自己。众人见此景也出不了手去打小江。事情发生了,总归要结。毕竟逝者尽早安息是首要的大事。

这些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


我接到这个噩耗的时间是刚休完国庆假期后的十月八日中午,早晨刚从老家返回单位,原本计划要出差的,于是下午赶紧处理完手头事情并向领导请假。在九日上午返回到了家中。来去只隔一天的时间,人就没了,人一生命歹命顺又从何说起呢?


三伯弟兄四人(我父亲是老四),是受教育最高的一个,一直读到了高中。三伯个子不高但很敦实,勤劳朴实、生活节俭、平时沉默寡言,是一个抓经济的好手。经营好多土地,又搞农业机械(收割机、耕地机等),直到堂哥成家立业,这条路子一直没变过。在外人眼里三伯家根本“不差钱”,但一家人的“苦”也是有目共睹的。为此,也有人称他土财主。生前三伯曾说,好日子是苦出来的。受此教导,堂哥谨遵家训,农忙时靠这些农机设备收割、耕地赚钱并收拾自家的田地,闲时堂哥、嫂子就外出打工。三伯跟三娘虽然都快60的人了,担子一点也没减轻,但身体还算硬朗,打理农活,照顾两个孙子都没问题。如今,两个孙子一个在读小学四年级,一个在上幼儿园。日子过得红红红。


“如果换做别人,早就不再承包额外的土地种了,有自留地产的粮食够吃就行了。此外,现已儿孙满堂,儿子又能赚钱,还种那么多土地又何必呢?”虽然车祸是意外,但是置办丧事期间,有吊唁的人如此说道。那天早晨三伯去播种小麦的那块地,正是从村委会承包的土地。


三伯过世后,家人整理旧物,我们发现之前家里人给他买的时兴衣服很少穿过。三娘说,你三伯平时不是与土地打交道就是和机子待在一起,哪里舍得穿啊。


三娘说,自己腿脚越来越不好使唤,一个月前从大集上买了一根十来米长的洗衣机用入水管,为了省的提水。结果被三伯呵斥了几句,嫌乱花钱了。三伯的勤俭可见一斑,做晚辈的我们围在三娘身边一边抹泪一边劝她以后更要想的开些。


从三伯被车撞到出殡前一天,对爷爷一直封锁着消息,生怕90多岁的老人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虽然爷爷一把年纪但并不糊涂,出殡那天院子里人太多,实在瞒不住。爷爷扶着三伯的灵柩,哽咽不已,老泪纵横,叫着三伯的名字对我们说,他已经闯过好几关了。言外之意,三伯一辈子不容易。一幕真实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展现在眼前,院子里的人们泪流不止。


三伯被葬在了他亲手栽种的红薯地,那时地里已经结出了大块大块的红薯,每年这个时节三伯不像别人家尽早把刨除的红薯卖掉,而是储存在自家的红薯窖中,到年底的时候才销售,因为那时候可以卖个大价钱。当然储存需要技术,要时刻关注地窖中的温度和湿度,这就要付出非常的汗水与心血。然而三伯却是年年如此。就这次回家,在他家的客厅我还见到了几只温室用温度计,这也许是他生前想放在红薯窖中用吧。


这就是我的三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与土地深深结下缘的人。纸期,小侄不能回乡祭拜,作此文以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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