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散文:老房子

文/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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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散文:老房子

“哎……”

“怎麼了”

“頭暈,昨晚又夢到爸爸了”

還在睡意朦朧裡的她唉聲嘆氣的訴說著,從父親離世到每夜夢見父親在世的場景,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每一次夢迴都讓她心生悲涼,雖然父親早已飛入“仙界”,可卻依然活在她夜夜的夢裡,而這夢恰好就落在鏽跡斑斑的老房子,不肯挪步。

“為什麼每次都夢到老房子呢?”

她疑惑而又似乎明白的自言說。因為老房子裡有關於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兄弟姊妹的一場場喜劇、鬧劇。這些以不同方式呈現的“劇作”在年少時已刻入腦電波,揮之不去。


鄉愁散文:老房子

祖父花了為數不多的錢,買下靠近河邊的自留地,準備把新家安在這靠山面水的好地方。都說水是財氣,祖父選擇面水,就是奔著財氣去的。而靠山,是說有依靠、有“靠山”,祖父把一生的希望寄託在父親的身上,希望父親能出人頭地。

可,父親卻生在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沒有成為祖父希望的“靠山”,倒是彌補了人丁稀少的缺憾。祖父生養了父親一個孩子,父親卻生養了她們幾姊妹四個孩子,也算是家裡的一大功臣。

祖父是公社的記分員、會計師,寫得一手好鋼筆字,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土改以後,對鋤頭刀靶沒有興趣的祖父,成了典型的商人。第一單生意就是開了一家麵條加工房。我曾問祖母,是誰教會祖父做麵條的?祖母說:“看著別人做眼尖就會了”。是的,祖父就是一個眼尖的人,姐姐們也說過:“她家被祖父一輩人就尖走了”,也聽到街坊鄰居說:“那個老人家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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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祖父還開了榨油房,父親與夥計幫著打理榨油房,而銷售菜油的門路則是祖父聯絡。每隔十天半月,祖父就擔著一百多斤的菜籽油擠上鄉村公共汽車,給它們找個好買主。

而祖母則在家裡守著祖父開的菸酒店,每五天一次的鄉場讓祖母也是忙得夠嗆,但無論再忙,祖母也不會忘記祖父叮囑的免費茶水定時放在菸酒櫃檯上。

從山旮旯裡奔赴趕鄉場的人就算不買東西,也會到祖母的櫃檯前聊上幾句,再討杯茶喝。

祖母總是笑盈盈的和對方拉一些家常,也會邀請趕場人到屋裡坐坐 。她們幾姊妹放學以後也會擠到祖母的櫃檯前,祖母就會每人給她們一顆糖果或者幹餅。

而她把糖果捏在手心不肯動嘴,隨後便悄悄塞進母親的篼裡,可母親又放回她的手裡。母親只是抿嘴一笑,說她不喜歡吃糖,便又圍上圍裙洗刷趕場人吃過的碗筷。

母親也開了一家飲食店,主要為趕場飢餓的人群提供餃子、粉條、豆花飯,也提供免費的告水。

父親卻操起了殺豬刀,到大橋上擺攤出售豬肉去了,父親從不缺斤少兩,也愛和趕鄉場的人說說笑笑,還引出了“桃色”新聞,惹得母親撒潑耍賴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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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她們在祖父的考題下、在父親的美食裡過著她們愉快的童年。

祖父說:“有三十隻雞和兔子,一共有八十六隻腳,問分別有多少隻雞、多少隻兔子”?她們蒙圈模糊的聽著,覺得如此深奧的題怎麼能解得出?她們幾姊妹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能解得出,等她上了初中,才知道這個題用二元一次方程式便可以解開。

她佩服祖父的睿智,佩服人們說的“這個老人家不得了”,也贊同姐姐說的“祖父是一個很尖的人”。

祖父是全村人的“二爸”,因為他的“仗義疏財”,因為他的熱情周道、因為他的“吃虧”性格。

他的燒酒是他的打門錘、他的香菸是他的“鵲橋”路。

很多人都把孩子抱給祖父,想與祖父攀上這麼一個親戚,祖父也是來者不拒。

直到祖父仙逝,來送他最後一程的人很多,可她們幾姊妹卻叫不出名字,祖父的墳塋也是別具一格的筲箕墳,看上去威嚴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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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卻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香香嘴,無論是他的紅燒排骨、還是糟辣魚,都能把她們幾姊妹嗨翻天。

父親總是在暴雨過後,拿著網兜到河裡捉魚去。

她記得那是一九九八年,全國各地洪災氾濫,她們村也未倖免於難。

大雨是在人們沉睡的時候降臨的,可,沒有一戶人家能安然入睡,村支書在高音喇叭裡喊著讓大家撤離到高地去。

父親把祖母祖父安頓完畢,隨後就來招呼母親和她們幾姊妹,母親只帶著家裡的“百寶箱”,她卻把家中的“貓三”抱著,母親還沒有來得及慎怪她,就聽到父親高聲喊起來:“不好,讓孩子們躲遠點”。

隨後一股逼足了勁的山洪從她家的後院踢打進來,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鞋襪被褥沒有一樣能僥倖逃脫。她最喜歡的一雙白網鞋也隨泥水湧出了家門。

就在家被暴雨洗劫一空的窘迫下,父親還笑呵呵的說:“河裡魚蝦多得擠渣渣油”,還未從恐懼中恢復過來的她們,聽到父親的“渣渣油”,也是笑得前俯後仰。

父親把捉回來的小魚小蝦做成色香味俱全的糟辣魚、椒鹽魚,饞得她們幾姊妹全然忘卻了大水的洶湧與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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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門前這條小河,有著她們無限的快樂與驚喜。

圓潤光滑的鵝卵石成了她們打水漂的武器,幾姊妹為誰打的水漂多誰打的水漂少,也要樂上半天;而那些難得看見的星宿石更是她們幾姊妹的寶貝,要是誰撿到一塊星宿石,大家爭相放在手中把玩,投去羨慕不已的目光。

不過,也會趁對方不注意,把對方藏好的星宿石佔為己有,也會為此而爭吵不休、大打出手 。

父母對此種事情都是由她們自行處理,不參與到她們的鬥爭中,可祖母就不一樣了,祖母會尋找機會給犯錯的一方講上一些道理,有時候也會打上一“瞌拽兒”,讓犯錯的方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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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們似乎也沒有長記性,過後還是會有人悄悄拿走對方藏在書包裡的星宿石,甚至還會拿走別人家裡跳房子用的“錢兒”。這個 “錢兒”是用廢舊電池上的蓋子竄起來做成的,那個時候電池難能可貴的,誰要是有這麼一竄“錢二”,是很讓人眼饞的。她就悄悄拿過別人家裡的 “錢兒”,在被窩放了一夜,可想起祖母說的偷東西手指頭會斷掉,就又悄悄地把“錢兒”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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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灘上,她們也會看到廢棄的啤酒瓶蓋,照樣爭著搶著去撿,因為這個啤酒瓶蓋有大用處,可以做成“飛鏢”,只需要把啤酒蓋兒敲平,在瓶酒蓋兒邊沿剪出齒輪,這樣,“飛鏢”就做成好了。有了這個“飛鏢”,在學校就可以耍威風了,只要說一聲“我有飛鏢,散開點”,便會聽到“砰”的一聲,“飛鏢”已經釘在了牆壁上。所以,她們的“飛鏢”很吃香,因此,在學校也有一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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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裡遊動的鴨群也是她們玩耍的樂點,少不更事的她們會用河沙向鴨群撒去,學著大人追趕鴨群的聲音轟走鴨群。一次,她用一顆小石子追趕鴨群,卻遠遠看到其中一隻小鴨子頭扭了幾下頭就蔫在了水面上,她瞅瞅姐姐們,姐姐們並沒有發現她的 “虧心事”,她也就索性裝著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和姐姐們尋找大鴨子生在草叢裡的鴨蛋,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用石頭哪怕是很小的石頭去攆鴨群了。

而這些撿到的鴨蛋卻成了她們拿回家在父母面前“炫耀”的資本,就算是河裡悄悄遊了泳,父母也會因為她們手中的鴨蛋忘記盤問她們是否“冒險”了。

可她們揹著父母在河裡玩個透心涼是常有的事,沒有鴨蛋拿回家,就在祖父祖母哪裡磨蹭半天,還故意提高嗓門說話,讓父母聽到她們的聲音,表示她們早已回來,並沒有在河裡逗留。

不想被姐姐們叫成“旱鴨子”的她,也學姐姐們的樣子在水裡“狗爬騷”,看上去是在水面上遊,其實兩隻手是撐在水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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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勝心切的她不知不覺離開了淺水灘,撲騰到她無法用手支撐的河灘,她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在水裡邁著太空步,最後靠自己強大的求生慾望把腦袋拱出了水面。

姐姐們沒有看到這一幕,她也不敢告訴姐姐們,擔心姐姐們下一次不帶她一起玩。還好,有驚無險,她只是吃了幾口生水,並沒有影響她繼續探學的好奇。

最終,她學會了仰泳、側泳、蛙泳、單手遊等等游泳技能。

直到多年以後,她才跟姐姐們說起那次差點落水的險情,姐姐們也為此出了一把汗,說道“還好沒有被淹死喲,要不然就沒有這個能幹的妹妹了”。

說到這裡,姐姐們都一致感謝冥冥之中的緣分,老天讓我們做了姊妹,就是一輩子的姊妹。哪怕是襁褓中差點被掉包、嬰幼兒時期差點走失,都無法扯斷她們成為姊妹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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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留下門前有成長可能性的洋槐,讓它們在家門前肆意成長,也只是讓父親每年修剪過於茂盛的枝葉

可每一棵洋槐都身披創傷,不是被釘子釘出個洞,就是被豬狗蹭破了皮,但這並沒有影響洋槐的生長,也沒有影響她家絡繹不絕來此歇涼的趕場人。

最粗的洋槐有兩個成年人懷抱那麼粗,最高的早已高出她家老瓦房好幾米,旁逸斜出的還故意把枝蔓伸到瓦房頂上,把白色馨香的槐花灑落在青色的瓦片上,微風四起,這些離開母體的槐花就隨著瓦楞四處滾落。

她們幾姊妹用長竹竿敲打高槐上的花朵,父親卻說:“讓我來”,可,父親並沒有用竹竿去敲打槐花,而是把竹竿的頂端用鐮刀一分為二砍出了一條縫隙,再把一顆木條卡在縫隙裡。

父親說:“這樣去夾槐花”,父親夾下很多的槐花,吃得她們悶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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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則在門前栽種了無數的水白楊,一九九八的那場大雨,沒有奪取父親的性命,還得感謝這些高大挺拔易活的水白楊。

上游沖毀的房屋、豬舍隨滾滾的河水流經她家門前,有的直奔下游而去,有的則被卡在了白楊樹間。

父親想為祖父的麵條加工房“添磚加瓦”,便不顧河水的無情,用他粗壯而有力的大手生拉硬拽卡在水白楊之間的木頭。在身體失去控制的一瞬間,父親抓住他的白楊樹死不放手,才逃脫了這雨後劫難。

從這以後,父親更愛種樹了,家門前沒有空地可種,就到家門後去找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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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後院栽種幾十顆顏色各異的李子樹,每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後院一片馨香,惹得蜜蜂蜂擁而至,也惹得她家的“黑虎”上躥下跳,就算被蜜蜂蟄了鼻子,也只是甩甩頭就算沒事了。

果實成熟的季節,她們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又大又脆的那一棵李子,在樹上就吃到肚兒圓、吃到有便意為止。她會選擇已經“趴皮”的留給祖母祖父,而成色稍好的則被她們幾姊妹“擺臺設宴”,出售給趕場人,實在無人購買的就奉獻給“豬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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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則在後院餵養了一群母雞,說是母雞生的蛋嫩香有營養,但她卻很少看見母親吃,只是把雞蛋攥到一定的數量出售給前來趕場的生意人。

母親的雞都是自家的母雞“生”出來的,二十四天的“潛伏期”一到,一群公母混合絨毛嫩黃的小雞便被“雞媽媽”引出家門。

在這一群雞寶寶裡,她最喜歡一隻身上有些雜色毛髮的公雞,給它取了一個別致的名字--花花。她把“花花”當寶貝一樣的捧在手上,放在頭頂上、肩上。

每到吃飯的時候,她都會從自己的碗裡夾出一點米飯放入手裡,站在院壩前的青巖砍上喊著“花花”的名字,“花花”好像也聽懂了她的召喚,屁顛屁顛的急速跑到她的面前,她蹲下身子露出手心裡米飯,“花花”猶如通了人性一樣地輕輕啄食米飯,把她弄得“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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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五年四月,國家交通部對西部扶貧項目立項後,而改造大山公路途經路段必經她家後院,於是,她家的“後花園”在挖掘機的“轟隆”聲中夷為平地,橫生出一條高於她家老房子的四級公路。

她們每夜都能聽到大卡車急速而過的“哐當”聲,就好像從頭頂上碾過,祖母祖父常常夜半驚醒,真擔心哪個“馬路”殺手稍有不慎俯衝栽入她家房頂,那就……。

一家人愁眉不展,急需要有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祖父讓全家把臥室搬離靠近大山公路的一面,可無論如何搬來搬去,每晚“哐當”的車輪聲還是尖銳的灌入他們的耳朵,總擔心睡著了就被意外奪去了性命。

後來,一家人商量著還是造房吧,只有把老房子的地基抬高,抬到與“大山”公路齊平,這樣,人睡在屋裡才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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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門前的槐樹、水白楊棵棵倒下,一棟鋼筋混泥土的小洋房代替了在風雨裡飄搖近七十的老房子。房子寬敞明亮、一家人都倍感舒適安逸,真希望幸福的生活就這樣繼續下去。

可到了二0一八年,父親在金秋十月丟下一家人去了天國,一生只有一子的祖父擔心他的“傻兒子”經不起閻王爺的嚴刑拷打,沒有與祖母商量就跟著去了,而他們的一個召喚,又把母親喊去侍弄飯菜。

這樣一個家就在頃刻之間倒塌,陰鬱的氣氛像惡魔一樣纏繞著她的神經,她每夜難以入寢,昏昏沉沉的不是和祖父在老房子嘮嗑瞎玩、就是和父母在老房子摘草餵雞。夢裡全是親人的影子,全是馨香滿園的洋槐和清瓦木牆的老房。

“我給你求了一道符”,姐姐神秘地對她說。

她在想,是要?還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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