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家乡的酒哥

文/廖贤礼

十多年前, 儿子在千里之遥的外地打工。后来在城里安了小家。我和老伴留在老家。儿子儿媳一直劝我们去他们那里居住,我俩都不愿去城里,他们也只好作罢。

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俩体弱多病,总留在老家,儿子再也放心不下,经不住儿子和亲友的轮番劝说,还是去了不愿去的城里。住在城里,虽然各方面都很便利,但是,城里从早到晚、车水马龙,那紧张、繁忙的生活节奏,让我们这些在乡下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们适应不了。乡下那份清静、那份悠闲、那份慢条斯理的生活气息,简直是一种浪漫的享受。在城里两三年了,我这乡下人还仍然是属于另类。语言半通,层次也不同,太极拳朮咱不会,喝茶饮酒无知音。只能看看那些红男绿女们的街舞、广场舞,看久了,呆头呆脑的,连自已都觉得不好意思。那只好去公园看看花草,看看池里的游鱼。与城里人很难沟通、融合。于是就倍感寂寞和无聊。这不,住了还不到三年,却无时不留恋乡下。屋后的菜地、茶园,门前的果树、鱼塘,时时萦绕在心头,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古典真有切身体会。

最让人思念的是老家的几个酒友,特别是我们的那位“酒哥”,时时牵动着我的心,每当忆起以前聚在一起饮酒聊天的欢乐场面,心情总是难以平静!

我们的村子,虽然不大,但水田很多,田土肥沃,自古以来盛产稻米,特别是出产优质糯米。糯米多,酒也多,家家户户都会酿制糯米酒,自然,喝酒的风气也特别浓厚。村里民风淳朴,乡亲们热情好客,以酒待客,以酒交友。无酒不成席,聚会必饮酒。谁家有个大小喜事,乡邻们都会前去喝喜酒,那真是酒逢喜事千杯醉,家家扶得醉人归哟!

村里会喝酒的人真不少,真正投缘的就算酒哥和我们几个,我们都已逾花甲,直奔古稀了,从成年喝到老年,因酒结缘,成了“酒精”考验的铁杆酒友了。

酒哥是我们几个酒友的大哥,小时叫他“九哥”,今年六十七岁,九月九日生人,父母为他取名“双九”,长大后又特能喝酒,“九”“酒”同音,于是, 特含酒意的“ 酒哥” 之名, 叫响全村。

我与酒哥同庚,他比我大两个月,算是发小。我俩一起度过童年,一起读小学, 一起辍学, 一起在生产队里劳动, 一起上过夜校, 一起学会抽烟喝酒, 一起在家乡的田野里摸爬滚打. 几十年的沧桑岁月一起走过。

酒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学毕业后,自已创业,兴办公司,事业有成。小儿子在家里跑运输。酒哥在村里算是小富人家,但却不愿享清福,至今还在那一亩三分田里劳作,还养了一塘鱼。

乡情散文:家乡的酒哥

村里人议论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累,真是“越穷越懒,越富越贪”。可酒哥却说:“我是属牛的,生来就是累命,一直劳动惯了,不劳不动,就会生病”。前几年农闲时,酒哥去了趟大儿子那里,准备住些日子。可住了不到十天,还真生病了,浑身不自在,脚背都有点浮肿了。酒哥吵着要回乡下,儿子无奈,赶紧送他回家。回家后弄点草药服后,身体恢复很快,又在田里忙乎了。

  酒哥的稻田就在门前,一亩多田就一块完整的大坵,种一季稻,且全是糯稻。说是自已有糯米,随时都可酿酒,相当便利。按酒哥自已说,种田的目的不单为收入,为的是通过力所能及的劳动来健身,只顾耕耘,不问收获,收多收少并不在意。再说,农忙时,重活、累活有小儿子一家帮忙。平时,灌灌水,施施肥,拔拔草,有时老伴还会下田当助手。看来,酒哥种这点田还是蛮轻松的。

酒哥年轻时,酒瘾大,酒量高,但酒性好,从不喝到烂醉。喝到点了,很难劝其再喝;没过好酒瘾,也不轻易放杯。直到老年,酒量减了,但酒性未变,自控力更强了,即使在某些特殊场合喝醉了,不吵不闹,不发酒疯,默默地睡觉,睡醒过来就没事了。酒友们都很佩服他,称他是我们酒友中的师傅,既是“酒哥”又是“酒师”了。

镇上逢三、六、九为墟日,每月九个墟日。酒哥逢墟最勤,难隔两墟,有事没事,墟场上走走看看,买点家常用品。更多是为了酒友相聚,过过酒瘾,聊聊闲天。酒哥逢墟最早,吃过早饭,凑凑酒友,走上十多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墟场。临河较偏的王妈酒店,是酒友们常聚的地方。她的店里简便、实在,适合老年人,特别是店里有纯正的自产米烧酒。待三、五几人凑齐后,围桌而坐。老板娘提壶依次筛满三、五杯,下酒菜十分便当,大多是现成的:烤黄的豆腐干,酒浸萝卜条,油炸小河鱼,还有炒豌豆……

我们最喜欢的下酒料是油酥豆,经济实惠。用盘子装满一大碟,加一小包榨菜,拌两匙剁辣椒,本地花椒油是必不可少的。边拌和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酒友们的牙齿都还较历害,锹满一筷油酥豆送进嘴里,格崩格崩嚼得山响,再夹几根又酸又甜的萝卜条,连啜两口米烧酒,啊!麻味、香味、辣味、酸甜味,伴着浓浓的酒味,一起涌进胸间,那份舒心,那份惬意,啧啧!那真叫一个爽呢!

乡情散文:家乡的酒哥

我们 嚼着油酥豆, 喝着米烧酒, 自然话也多了,天南地北,各叙东西。一知半解的天下大事,道听途说的轶事奇闻,话题在推杯换盏中频繁转换。偶尔还会与前来端盘续酒的老板娘打情骂俏,老板娘开店卖酒少说也有二十年了,什么玩笑沒开过?什么顾客没遇过?说邪门的比你还邪,说正经的比你还正。于是,俏皮玩笑引来阵阵笑声,开心死了!

  聊够闲天,过足酒瘾,酒友们才兴致勃勃地上街去。

酒哥性格直爽,大方,聚会的酒菜钱,十有六、七是他争着买单,说是这点小酒钱是不差的。酒哥常念叨:没钱乱花是蠢古,有钱不花大蠢古!趁现在牙齿还顶力,多嚼点,多喝点,到了有吃嚼不动,有酒喝不下,那就冤了!我觉得酒哥说得在理,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只要吃得甜,不怕花掉钱,钱是额上汗,擦掉又会添。

近十年来,我们几个酒友,除了在墟场上小聚,喝点小酒过过瘾,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相聚喝酒。我们彼此都非常珍惜那份乡情,那份兄弟情,那份难以割舎的酒情。大家都有同感,岁月不饶人,能相聚在一起喝酒,消遣自乐,实属有福气了。前年,酒友老黄中风在床,再怎么聚会也来不了啦!

我们酒友相聚喝酒,要算在酒哥家的次数最多,一年都有七、八次。酒哥的老伴,我们都很自然地叫她酒嫂,她很乐意接受这毫无贬义的称呼。说起她,那是村里典型的贤妻良母。公公婆婆去世早,三十出头的她就当家理事了,伺弄得家里茶香酒烈。 酒嫂热情好客,待人大方,酿酒炒菜 的技艺誉满全村。有个这么能干的老伴,怪不得酒哥的小日子过得这般浪漫萧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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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哥家门前有一口鱼塘,要吃鱼十分方便。只见酒哥在塘角边丢上点青草或米糠,引得鱼群争食,举起竹篾鱼罩,对准鱼群一下罩到水底,几条鱼在罩里活蹦乱跳,人下到罩边,大的小的、青的红的,任你选捞。

  酒嫂做鱼的功夫也真是得心应手了,无论蒸煮炒炸,都是一道美味。我们每次在酒哥家喝酒,边吃着鱼,边赞着酒嫂的手艺,可酒哥却以为不尽然,总强调自已养的鱼好,再怎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得也是,这鱼是喝着山泉水、吃着青草料长大的,纯是天然。哪像墟场上鱼贩子那鱼,黒不溜秋的,连鱼的内脏、内膜都是黑的,这是工厂生产的饲料喂养的结果,据说黒色的内脏、内膜是有毒的。

酒哥家自酿的糯米酒,特醇特柔,很是诱人。这酒爽口润喉,浓郁醇香,耐醉,不坠脑;这酒绵绵进口,温温入胃,悠悠上脑,飘飘欲仙,妙不可言。酒友中有些文化的老张,曾形象地比喻这酒:醉意的来去如潮汐,起潮时节奏自由,蓄势慢涌,极至高潮;退潮时缠绵不舎,回环往复,缓慢悠长。它让你觉得没醉时却已经醉了,醉后醒了,却还留有悠悠醉意。确实如此,有几次我都觉得没喝多少,以为没醉,实际上却已经醉了;待到醒了,却还有丝丝快意。

酒哥家每年都要酿好几大缸糯米酒,能喝到新老交替。正由于酿了这么多年的酒,酒嫂的技艺才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酒嫂说起酿酒的过程,听起来也很复杂,要步步到位。糯米浸水的程度、蒸饭的火侯、酒药的拌和、酒糟的发酵、酒糟的浸水等,都准确把握时间和温度,每步都是关键,这些都是靠长期的摸索和积累,光凭一两年的经历,是酿不出这般美酒来的。

住在城里,寂寞孤单时,回味酒哥家的糯米酒和鱼香味,都是一种美好的精神享受。

尽管思恋老家,思恋酒哥,由于种种原因,我都一直没回去过。算来,我与酒哥有三年未见面了,虽有电话联系,但心中还是十分想念。上次一个电话,足足聊了半个钟头,彼此互诉衷肠,酒哥感慨万千:“酒逢千杯知已少,举杯畅饮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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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儿子商量好了,今年一定要回老家去过春节。到那时,一定要去给酒哥拜年,再喝他家的糯米酒,再吃他家的清蒸鱼。电话里已经说好不醉不散,我和酒哥都在殷切期盼着来年的酒友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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