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麗”的青銅器
前一段時間去瀏陽支教，和孩子們講課的時候，說到漢代青銅器時，我笑稱當時沒有在青銅器上髹漆的做法。後來我的一位老師跟我講有一種銅胎漆器，讓我目瞪口呆，回家一查資料，還真是大漲見識。所以寫下此文，一是感謝老師，二是跟諸君共享。
首先我們稍微講一下漆器。在我國，漆器出現的很早，在新石器時代就已經發明瞭漆器，1978年在浙江餘姚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就發現了一件朱漆木碗和一件朱漆筒，外壁均有一層硃紅色塗料，略有光澤，經過化學方法和光譜分析，其塗料為生漆，也就是從漆樹割取的天然液汁，又稱“天然漆”。
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出土的朱漆木碗
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出土的朱漆桶
另外，《韓非子・十過》篇中記載：“虞舞作食器，流漆墨其上……禹作為祭器，墨漆其外，而朱畫其內。”可見在遠古時代，我國先民已經能夠製作和彩繪漆器了。
古法漆汁採割
從目前考古發現出土的漆器來看，其胎質主要有木、陶、竹、石、骨、銅、鐵、角、皮、布、帛、藤、金、銀、鉛、象牙、玳瑁等胎質等等，幾乎是所有的材質都可以髹漆，本文主要討論的是銅胎，其餘的下次有時間另寫文章再說。
竹胎漆盾
錫胎漆壺
關於銅胎漆器，也有人稱其為“漆衣銅器”，兩種表述，一個意思。
1979年，河南羅山天湖商周墓出土了三個銅鼎，其表面有生漆髹飾的痕跡，說明在金屬表面髹漆的工藝可以追溯到商代晚期。這是迄今為止，在考古中發現的最早的具有髹漆痕跡的金屬文物。
商周墓地出土的銅鼎
考古報告中寫到了“紋飾的陰線部位填髹黑漆”
最早的確鑿實物則是1958年在河南信陽長臺關2號楚墓的左側室中出土的兩枚漆繪銅鏡，鏡面微微凸出，打磨光滑並富有光澤。鏡背面以紅、黃、金色繪製內外兩組虺紋和雲紋，圖案線條流暢，氣韻生動，造型極富裝飾效果。雖經千年，紋樣的色彩依然鮮豔。 這類銅鏡，後來在湖北的楚墓中還陸續有出現。
漆繪銅鏡
漆繪銅鏡
除了這種漆繪銅鏡外，出土的戰國時期的銅胎漆器並不太多，1975年，在湖北雲門睡虎地秦墓中還出土了兩件銅胎漆盒和一件銅胎漆匜。均為素面，樸實厚重。說明此時的銅胎漆器還處在初級階段。
彩繪銅鏡
到了漢代，銅胎漆器得到了比較大的發展，不管是器型的品種數量還是製作的複雜程度，都相較以前有了極大地提高。
比如1938年，在內蒙古伊克昭盟伊金霍洛西南地方的漢墓中，就出土了銅胎的漆鼎、漆壺、漆鈁、漆甑等。
1976年，在廣西貴縣羅泊灣漢墓出土的銅胎漆筒、銅胎漆盆和銅胎漆壺則更為精美。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彩繪銅胎漆盆，高13．5釐米，口徑50釐米，內底徑44．5釐米，腹部有四隻鋪首銜環。口沿及內、外壁均有漆繪。口沿部飾有菱形圖案；內壁繪龍、魚和捲雲紋圖案；外壁則繪人物故事畫，以鋪首為界，分成四組，各自成一畫面。這已經是帶有一定的主觀意識的創作了，色澤紅黑相間，只是不如湖南出土的楚國漆器那麼絢麗多彩。
現藏於廣西博物館的銅胎漆盆
現藏於廣西博物館的銅胎漆筒
個人認為，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在上層社會中佔絕對的統治地位，而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新興的諸侯們逐漸不再熱衷於笨重的青銅器了，開始轉向輕巧、隔熱、耐腐、易洗、色豔五光十色的漆器，於是，漆器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青銅器。
而銅胎漆器正是這兩種不同材質的器物轉型時期的產品，因為在青銅器上髹漆主要是兩大功能，一是讓銅器具有漆器的豔麗色彩，一改青銅器的死氣沉沉，顯得活潑俏麗；二是為了更好的保護銅器，避免生鏽腐蝕，後來出土的文物也印證了這一點，即便銅器上的漆面剝落，但顯露出來的銅器表面呈黃色，比未經髹漆的部位保護的更好。只是這樣做的結果倒是比以前製作青銅器更多了一道工序，並且成本、難度都有所提高。還不如直接製作漆器，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西漢已降，青銅器的鑄造明顯衰落，銅胎漆器更是少之又少了，除了有限的幾批外，多數則是銅釦漆器了，也就是用銅裝飾和加固漆器的口沿部分或在器身上加上幾道銅箍，使其更結實、更美觀，比如漆耳杯的雙耳部分。
揚州博物館所藏的一組西漢銅釦彩繪漆耳杯
揚州博物館所藏之銀扣彩繪鴨形漆勺
因此總的來說，銅胎漆器源於商末周初、盛於西漢初期、衰於兩漢相交，在中國漆器的歷史中是一個略顯偏門的類別，可能只是少部分貴族的喜愛之物，並不代表當時生活上的主流。但儘管如此，亦不可忽視，這也是我們研究秦漢時期的一個重要文物類別。
隋唐時尚有部分銅胎漆器，但已經創造性的運用了金銀平脫工藝裝飾；自宋代主要是金銀胎為主了，間或有錫胎，銅胎基本絕跡。直到現代，金屬工藝與漆工藝相結合，包括我國、韓國、日本在內的諸多國家都重新開始研究製作，重新讓銅胎漆器煥發了新生。
使用金銀平脫工藝的銅鏡
碼字不易，謝謝關注。
參考資料
陳松長2003《銅胎漆器略說》
劉楊2014《金屬胎漆器研究》
中國傳統漆器文化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