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白狼

太冷。

我清晨六點就凍醒了,到處都溼溼的,五月的卓爾山霧氣很重。

我走進院落,一抬頭,一半的天空都是雪山。祁連山脈的山之巔,延綿、巍峨、雪白。煙霧繚繞。

我住在山腳一戶修砌得很急很粗的農家小院。

主人家的小姑娘,9歲的卓瑪站在院子門口,手裡抓著羊腿。

是我們昨夜吃到肚皮撐破還要吃的手抓羊肉。

她頭髮亂糟糟,臉上有高原紅,皮膚又細膩又黝黑。是兒童的細膩和大西北粗獷的黝黑。

我打招呼:“勤勞小卓瑪,起這麼早!”

她說:“我在等阿白回家,她出去好一陣了,今天該回來。”

她湊近我,神神秘秘:“你不要對別人說哦,我們家阿白是一隻狼。”

卓瑪阿媽路過,一伸手把卓瑪耳朵擰了幾轉,吼她。

“瞎胡扯,阿白是狗,是狗!小娃子不曉得狼多壞,淨瞎說!別聽她的!”

阿媽吼走卓瑪,扭頭衝我笑出一臉高原農婦的褶,解釋。

阿媽一手端一盆昨晚啃完扔在桌上的羊骨頭,一手拎一隻桶。她要去餵狗、擠牛奶。我連忙跟上湊熱鬧。

農家小院出門是馬路,馬路對面是卓爾山。

山腳下的一大片耕地,是農民們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東西。

如今耕地越來越少。

一塊泥濘空地上,一頭奶牛在愜意地甩尾巴,不遠處有個粗糙的露天狗窩。磚頭水泥砌的,大鐵鏈拴著一隻長腿斑點狗,好大一隻。

斑點狗遠遠聞見阿媽靠近,連忙站起來嗷嗷搖尾巴。

山下的白狼

我禮節性誇讚:“這是你們家的狗?好好看啊!”

“你沒見著我們家阿白。阿白是真好看,這阿斑比不了。”

我看見阿媽一面給阿斑倒羊骨頭,一面努力用有限的詞彙,描述一副絕美的畫面。

“我們家阿白好看呦,好看得很!我沒上過學,說都說不到,你自己看到就知道咯……”

我根據阿媽的眉飛色舞手腳並用,試著想象。

阿白渾身雪白,好大一隻,矯健,敏捷。

祁連山清晨的露氣把它一洗,它能白進濃霧裡。再從白霧裡走出來,像從仙境裡走出來一樣。

我心癢癢,直問阿白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我能趕上看一眼嗎?

山下的白狼

阿媽喂完阿斑,直起身子,整個人看起來一下子變得很難過。

“阿斑佔了阿白的窩兒,阿白回不來了。”

阿斑很通人性,聞見阿媽難過,骨頭也不啃了,抬起頭拼命搖尾巴逗她開心。雖然一歪頭,兩眼不解,一臉懵逼。

我也一臉懵逼。

我說:“啊?倆狗放一個窩裡養不就好了?好多人家都一個窩養兩隻狗啊。”

山下的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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