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青菜
1
據我爸說，我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村裡的“一霸”。他性格粗暴，為人蠻橫而不講理，村子裡的人見了他都繞著走。
爺爺年輕的時候學過拳腳，所以他經常欺負村裡的人。村裡賣老鼠藥的劉二瘸子的腿就是我爺爺給打斷的。具體是因為什麼而打斷劉二瘸子的腿我不知道，也沒有人給我說過，我只聽說爺爺當年拿著把大刀追著劉二瘸子砍，揚言要殺了劉二瘸子，最後在村裡人的相勸下，只打斷了劉二瘸子的腿。
因為這，村子裡的人都開始害怕起了爺爺。我爸同樣害怕爺爺，倒不是因為爺爺打斷了劉二瘸子的腿，那時候他還沒有出生，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事。而是爺爺經常打罵我爸，只要我爸做的事有一丁點不合他的意，就是一頓拳腳相加。
我爸被打的地方至少要青紫一個多月，所以，只要爺爺一拍桌子，一瞪眼睛，他的腿肚子就發軟，站都站不穩。
2
我本以為這已經是爺爺對我爸做過最過分的事了，可我爸卻嘆了口氣說：“我這還算好的，你不知道，你其實還有過一個大伯的……”
我爸的情緒低落了下來，緩了好久，才接著說：“就因為只剩下我一個兒子了，所以才對我手下留情了，除了你大伯，你奶奶也很可憐……”
原來，奶奶是被爺爺從外地拐來的，所以經常被爺爺打罵，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有時候因為飯菜做的早了，他還不餓，他就會直接甩奶奶兩巴掌；還有些時候，因為飯菜做的晚了，他同樣會打奶奶兩巴掌，奶奶嘴角流出了血，可我爸卻動都不敢動，連大喘氣都不敢，戰戰兢兢的在一邊看著爺爺打奶奶。
3
我爸還說，他小時候燒火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把炕上爺爺放的衣服燒了個大窟窿（那時候灶和炕是連在一起的），他嚇的都想要喝農藥一了百了了。
幸好還有奶奶在，奶奶為了我爸主動說是她燒的，結果不光斷了小拇指，還被打的半個月下不來炕。
當我聽到這的時候，我實在無法想象世間竟有如此之惡人，以至我開始懷疑事情都真假，可是我爸傷痕累累的後背還有奶奶缺失的小拇指都告訴我這是真實發生過的。
其實，在那個年代，男人打女人是很常見的事情，尤其是拐來的女人，可像爺爺這樣往死裡打的還是很少見。
4
奶奶不是沒有起過逃走的逃走的念頭，可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我爸，她害怕我爸也變得像大伯一樣，所以她留了下來，沒有再起過逃跑的念頭。
只要爺爺動手要打我爸的時候，奶奶都會跑過去攔住他，即使自己會被打的蜷縮起來，也絲毫沒有後退。
我爸就站在一邊戰戰兢兢的看著，連哭都不敢哭，也不敢過去攔住爺爺，生怕爺爺打的更厲害。
可就是我爺爺這樣一個蠻狠不講理的人，到了50多歲的時候，身子骨就不行了，最後直接癱瘓在了炕上。奶奶說：“這是以前作孽做多了，現在遭報應了。”
5
自從爺爺癱瘓之後，我爸擔心奶奶照顧爺爺太受累，所以打算辭掉縣裡的工作，回家照顧他，可是奶奶死活不同意：“你娃兒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長點心，你有你的生活，不能讓這該死的老慫（老家罵人的方言）誤了你的生活，你放心，這老慫有我呢？”
我爸拗不過奶奶，只能答應了她，但是每一個星期都要回家一次。
我爸回家的時候，爺爺總會在奶奶不在的時候向他哭著說奶奶的各種壞話，說奶奶不給他飯吃，還打他，總之，就是奶奶的各種不好。我爸什麼也不說，只是在旁邊聽著，也不反駁兩句，他其實什麼都知道。
後來，我爸無意中聽到村裡人都說奶奶的閒話，說奶奶對爺爺的各種不好，所以直接辭掉了縣裡的工作，回到老家直接照顧起了爺爺，爺爺的生活總算好了許多。
聽到這裡，我問他：“為什麼要回去照顧他？”
我爸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說到：“你奶奶為了我受了一輩子的苦，現在都這個年齡了，不能再讓那老慫毀了她的名聲。”
6
可奶奶卻不這麼想，她看著自己兒子辭去工作整天在家照顧爺爺，心裡對爺爺更加憤恨，憤恨他耽誤了自己兒子的前程。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後，奶奶不知道在哪弄來了一種紅色的晶體顆粒，說是一種紅糖，摻進了爺爺的藥碗裡。
爺爺喝了那碗藥以後，過了幾個小時，抽搐了起來，然後開始口吐白沫……
我爸發現之後，把爺爺抱到院子裡，平放到地上，不停的往他嘴裡灌水。家裡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村裡人，他們看著口吐白沫的爺爺，都說這是爺爺年輕時候做的傷天害理的事太多了，現在遭天譴了。
可有的人卻說：“這種症狀像是吃了老鼠藥……”但這種聲音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村裡很快就統一認為爺爺確實遭了天譴。
7
爺爺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來，他的葬禮上，奶奶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絲毫沒有悲傷。反而是被爺爺害的打了一輩子光棍的劉二瘸子，看著爺爺的棺槨沉默了許久。
葬禮結束之後，奶奶就把我爸趕出了家門，讓他出去找工作，說家裡有她在，出不了事。
在我爸要走的時候，她拉著我爸的手說：“你把村後頭種著蘋果樹的那二畝地還給劉二瘸子，那本來就是人家的，還有就是劉二瘸子死了以後你要給他辦個葬禮，這是你們欠他的……”
我爸看著奶奶，慎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好，一定給他送終。”
兩年後，奶奶和劉二瘸子相繼走了，我爸履行了當初的話，給劉二瘸子辦了喪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