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每次讀到民國時期大師們的作品,總有種踏實而雋永之感。《文心》這本書雖然創造初衷是寫來給中學生和中學老師讀的,但,今日品讀,依舊收益良多。夏丏尊、葉聖陶這對兒女親家,寓教於樂,將“作文”的基礎知識放入了30年代的校園生活中,所謂大道至簡,此書可以說是做到了極致。幸甚,得遇此書。

一、關於文章常出現的三種毛病:

1.用詞、用語不當;

2.意義的欠缺和累贅;

3.意義不連貫,欠照應。

文章的好壞如何評判,有三個方面:一是文法上有無毛病;二是用詞適當與否;三十思想的新鮮、正確、豐富與否。

二、關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問題

經常可以看到寫文的小夥伴說:自己費了好大心思寫的文,閱讀量寥寥,反而無心所作,卻成了爆文,是為何故?

這幾乎是所有寫作者都曾遇到的一個問題。

“特意求深切,結果往往平平;有時無意中說幾句、寫幾句,重新回味,卻便是深切不過的了。表達情感,常有這等情形。”

於我來講,我認為出現這樣情形,往往是由於刻意為之反倒不是發自內心的想法,可能是趨炎附會,可能是理解還不到位,反而是無心之言隨手所感,倒是情真意切,引發了讀者的共鳴。

《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三、關於寫作習慣的問題

修改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弱項。年幼時做試卷,哥哥總是提醒要檢查,可我每次都會有因為粗心大意而做錯的題,查來查去也未曾發現。後來開始寫作,也一直有這樣的毛病。文章每每只修改一次,也只是寫錯別字等細枝末節的小變動,涉及到劇情和中心要義,往往是一旦已經成型,就很難再修改。

玉不雕不成器,文不改,亦難出精品。

《文心》一書中提到:

“有一句話、一個字覺得不妥當就得改,改到無可再改才罷手。這個習慣必須養成:做不論什麼事情能夠這樣認真,成功是很有把握的。”

所謂修改,最基礎的便是用詞的修改。《文心》一書中提到,“在承接和轉折的地方最要留心”。前後文的承接轉折一定是有邏輯關係的,如果承接轉折處用詞不當,如:書中提到周樂華與張大文寫信給老師,介紹自己在學校的新生活,前文一直在講述中學裡的七位先生都很不錯,卻在介紹周先生的話難懂之前用了“但是”一詞,“但是”後的內容與前文並無密切的邏輯關係,導致行文混亂。

《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四、關於寫作的責任性問題

“文字登載在報紙上、雜誌上,或再刊印在書本上,在社會間傳播開去,一般人總以為這樣的文字是了不起的,便有意或者無意地效仿它。如果它本身有毛病,仿效的人就倒黴,患傳染病了。”

書中這段話本意是說文章的用詞等要準確,延引到現如今,還可以理解出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文章傳播的價值觀是否是正確的。刀筆吏不少,良心還是要有的。

《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五、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遊記有兩種寫法:“把走過哪裡,到達哪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平平板板地記下來,這是一法。依了自己的感覺,把接觸到的景物從筆端表現出來,猶如用畫筆做一幅畫一般,這又是一法。前一法為記敘,後一法為印象的描寫。”

而描寫的手法也是有深意的,敘述一件事情,不能簡單地說“哇,好有趣”“啊,真美麗”,太過於抽象了,讀者無法感同身受。“必須把怎樣美麗、怎樣悲痛、怎樣有趣、怎樣可恨用真實的印象描寫出來”,讀者才能感受到美麗、痛苦、有趣和可恨。故而,素材的積累是點點滴滴的,現在的各種手機自帶備忘錄就很不錯,隨時隨地觀察思考,將自己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悟記錄下來,收穫的就是真實的印象。

關於積累一事,書中還提到一個方法或者說對問題的修正:那就是對於不瞭解確切意義的詞,一定要動手去查閱搞清楚,一知半解糊里糊塗要不得。比如,今天我看了《春光乍洩》,黎耀輝去到的Iguazu瀑布,我就會去查,這個瀑布到底在哪裡?到底神奇在哪裡?

《文心》:耗盡薪柴餘灰力,換得佳作偶天成

這就是積累。

“不知道就得詢問,就得翻查。這樣成為習慣,然後讀書不致含糊,不致誤解,說話作文又不致詞不達意,不致指鹿為馬。”

說到積累,就不得不提“觸發”。

這裡引用文中的王仰之老師的一段話作為解釋和佐證:“讀書貴有新得,作文貴有新味,最重要的是觸發的功夫。所謂觸發,就是有一件事感到其他事。你讀書時對於書中某一句話,覺到與平日所讀過的書中某處有關係,是觸發;覺到與自己的生活有交涉,得到一種印證,是觸發;覺到可以作為將來某種理論說明的例子,是觸發。對於目前你所經驗著的事物,發現旁的意思,這也是觸發。這種觸發就是作文的好材料。”“觸發是要自己的新鮮的才好,用月的圓缺來比喻人事的盛衰,用逝水來比喻年華難再,用夕陽比喻老年,諸如此類的話在最初說出來的人原是一種好觸發,說來很有新味,我們如果襲用,就等於一味說人家說過的話,自己不說什麼了。”“只要不去依賴人家,單寫自己的意境,就走上正路了。”

書中提到,作文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件普通事情,和刷牙洗臉吃飯一般,並無什麼特別。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提筆寫文抒發情誼,而日常的種種觸發均可以寫入自己的小筆記,長年累月下來,文字和思考都是十分可觀的。

積累無外乎兩個途徑:讀書與閱世。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再加閱人無數。

讀書,光讀是不可以的,還要思還要想。從小學開始,我的每一任語文老師都會佈置一份作業:摘抄。好詞好句好段,我那時摘抄最愛的是景物描寫,諸如“萬條垂下綠絲絛”這般美妙的景色,現在想來,那時也真夠侷限。

如何做讀書筆記,《文心》一書一語中的:“如果你們的讀書不是浮光掠影,必能隨時有所見到,把見到的寫出來,就是你們的讀書筆記了。讀書要精細,才能寫出讀書筆記,反過來說,試寫讀書筆記,也就是使讀書不苟且的一種方法。”

讀書筆記要記些什麼內容呢?如一個詞的多種用法,詩句的多重引用,小說的開端和結尾,好詞好句好在哪裡的理由,以及對所讀之書的疑點、對生活的印證,都可以寫入讀書筆記。“讀書筆記雖然是議論文,全體卻須簡潔,和普通的議論文不同。讀書筆記不需辭藻修飾,以簡短樸實為宜。除了論斷、理由、例證以外,不必多說無謂的話。”

書中亦推薦了前人的一些讀書筆記,整理於此,供大家參考:

讀書筆記: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姚元之《竹葉亭雜記》;王應麟《困學紀聞》;楊慎《丹鉛總錄》;顧炎武《日知錄》;趙翼《廿二史札記》;王鳴盛《十七史商榷》;王念孫《讀書雜誌》;王引之《經義述文》,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周作人《談龍集》;俞平伯《雜拌兒》;胡適《胡適文存》。

積累了可觀的素材,就可以動手成文了。但是有了中心思想,有了材料,不一定就能寫出文章。第一步需把材料分別選擇,尋出材料與材料的關係,使成為若干組,某組材料應該怎麼用,用在何時何地,非自己仔細布置不可。捉住了中心思想,將材料從正面反面旁面多方運用,不可專固執著一方面。

前面說到遊記,小說的寫作書中也進行了闡述。

第一是說人物的性格問題,要真實:“小說裡寫一個人物就得有一個人物的性格。同樣碰到一件事,第一個人非常高興,第二個人看得淡然,第三個人竟憂愁起來,這是因為他們的處境和性格不同。一直敘述下去,那三個人物的性格必須始終一貫,即使高興的變得頹唐了,淡然的變得熱心了,憂愁的變得快樂了,也需有可能的緣由,無理取鬧地亂變是不容許的。”

我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讀者會問:“這個故事是真實的嗎?”我往往哈哈一笑,“小說不一定要根據著實事。即使根據著實事,也不像敘事文那樣記敘了實事便完事,還得含有其他的東西在裡頭。那其他的東西才是小說的本質。”

“其他的事情”說通俗點就是“中心思想”“核心本質”,可參照《小說課:折磨讀者的秘密》中“黑暗之心”,其實就是作者的意圖。

我更擅長於寫故事類的文章,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融入在字裡行間和故事情節中,極其不擅長觀點類的文章,這個事實我在中學時就發現了,那時最不喜歡的就是議論文,反而是記敘文要寫得好得多。我並不以為這是問題,只是個人所長不一罷了。

適合小說的題材是這樣的:“從這樣的事情中間可以看出很多的和一般人生有重大關係的意義”。要把這樣的意義“含在”小說中,而不是一一列出,廬山真面目需要讀者去探究才好。

我們來看一下兩位大師是怎樣在書中對小說進行解釋的:

“因為要把意義寄託在故事的敘述上邊,所以整個故事的每一個節目都需要含有暗示的力量;作者便不得不做一番選擇和佈置的功夫。說到這裡,小說大都不照抄實事的所以然也就明白了。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一件實事正好可以寄託作者的意義的?唯其少有,所以作者丟開照抄實事的辦法,而根據他的經驗,去選擇人物,佈置節目,創造出一個故事來。你若說他憑空虛構,那是錯誤的。他的材料全是社會的實相,人生的體驗,何嘗憑空?何嘗虛構?小說該是世間最真實的故事,然而不是某一件事情的實錄。”

無論是小說還是議論文,亦或是遊記評述,都可以按照“怎樣開場、怎樣說出主要的意思、怎樣做個收束”來組織文章。尤其是長篇,沒有一個堅實的結構,很快就寫散了。

末了,推薦兩本《文心》一書中提到的典籍:《人名大辭典》寫小說或者戲劇的作者或可參考,網文中的好多名字經常會讓人犯了尷尬症。取名是大學問,並非是字越漂亮越複雜就是好名字,大道至簡,也適用於此。

《白香詞譜》為了培養語感,近日我有每天抄錄一首古詩詞的習慣,《白香詞譜》是書中推薦的一本收錄了百首名詞的作品,可收入書櫃,以作賞讀。說起來詩詞,“詩所以為詩,全在有濃厚緊張的情感,次之是諧協的韻律,並不在乎辭藻的修飾。”

《文心》一書,講述的乃是寫作修煉的基礎中的基礎。多讀書,讀好書,勤思考,多習作,是為正道。

唐媽,自由撰稿人,已出版長篇小說《時光回去,只願未曾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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