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語之四十七 | 芍藥:殿春含情,風流沉醉

“穀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藥”。立夏之後,二十四番花信闌珊,但看花的人卻並不會因此寂寞,因為芍藥粉墨登場。如果你在四五月間看到那些花瓣呈倒卵形,花盤為淺杯狀,喜光耐旱、花色豐富、斑斕絢麗的小仙子,不妨為她駐足,聽她為你帶來春的餘音吧。

花開餞春,一朵定情

芍藥又名婪尾春。婪尾,意為酒巡至末座。春末夏初,眾花神皆飲罷一巡春光,唯留最後一尊春意沉酣,待芍藥殿春而放,痛飲此杯,餞別三春。蘇軾寫“多謝花工憐寂寞,尚留芍藥殿春風”,便道出了紅英凋零的寂寞中,這一抹芬芳帶給人的寬慰和欣喜。《本草綱目》記載,芍藥諧音綽約,美好之義。大概正因其風神綽約,才更叫人有惜花傷春之意,也正因其姿容美好,才配得上為漸遠的春光畫一完滿的句點。

自古送春便與惜別傷離聯繫在一起,所以那離別的濃情也被凝結在這朵餞春的花上,人們又叫她將離、別離草。事實上,她第一次作為文學形象出現,便承載了將別之人深厚的意緒:“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詩經·溱洧》),朱熹解讀說:“士女相與戲謔,且以芍藥為贈,而結恩情之厚也。”相離之時,萬般情愫無從訴說,唯有一支芍藥,把那牽腸掛肚的不捨、情深不改的堅定、百轉千回的繾綣說盡。崔豹《古今注》說“古人相贈以芍藥,相招以文無。文無一名當歸,芍藥一名將離故也。”將離和當歸,一說別情,一說歸意,無邊的意緒都在這自然的風物裡了。韓元吉寫“多情紅藥待君看”,元稹寫“去時芍藥才堪贈,看卻殘花已度春”,姜夔寫“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從此,芍藥便見證了無數別離的惆悵和愛戀的深情,再難與之分割開了。

不拘廟堂,名士風流

芍藥殿春而放,雖讓人有惜別傷春的悵惋,但反過來看,這不與群芳爭勝,自甘殿後,沖淡豁達的氣度,卻別有名士之風。

世謂牡丹花王,芍藥花相,其實很多人分不清牡丹和芍藥,覺得她們形態相似。那麼為何芍藥卻只能屈身為相呢?事實上,最初牡丹籍籍無名,甚至只能依傍芍藥的名字,正如木芙蓉依傍芙蓉為名,“牡丹晚出,唐始有聞”,然而這個藉著芍藥名頭為人所知的後來者,卻在一場風波之後迅速躥紅——這要從那年武則天冬月遊賞後苑說起,她命百花齊開,而牡丹獨遲,則天皇帝不悅,將其貶至洛陽。沒想到,文人墨客卻從牡丹這不到花期絕不綻放的倔強裡看出了不畏強權,爭相稱頌,自此以後,“牡丹始盛,而芍藥之豔衰矣。”(王禹偁《芍藥詩並序》)

不過,對比牡丹雍容華貴、大氣典雅的王者之氣,芍藥倒也並不是在廟堂之上正襟危坐,稱王稱帝的品格,拜之為“相”,並非讓其終身屈居,只因其既與牡丹相似,進可於花王之側佐其芬芳,又更多一份無拘無束、隨性恣意的風流品性,退亦可處江湖之遠,離於宮闕之外,笑傲市井煙火之中。

因此古往今來,那些意氣風流的名士,雖吟詠觀賞牡丹,卻紛紛自甘醉倒在芍藥叢中。白居易“醉對數叢紅芍藥,渴嘗一碗綠昌明”;韓愈“丈人庭中開好花,更無凡木爭春華。……花前醉倒歌者誰,楚狂小子韓退之”;王禹偁“牡丹落盡正淒涼,紅芍開時醉一場”。皆是一樣的心醉神迷,意態佯狂。當然,這芍藥叢中最動人的一醉當屬《紅樓夢》裡,那出經典的“憨湘雲醉眠芍藥裀”,她“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都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上,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鬧嚷嚷地圍著,又用香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蜂飛蝶舞,落紅成陣,只有一人,悠然醉臥,這是何等唯美而風流的意境,比之前朝那些大詩人們的狂態,這嫋娜動人的花瓣和酡顏醉後的少女相映成趣,更加嬌憨可愛。

花開時節動申城

宋人王觀有《揚州芍藥譜》雲:“揚之人與西洛不異,無貴賤皆戴花,故開明橋之間,方春之月,拂旦有花市焉。”說的是揚州和洛陽一樣,當地人有戴花的習慣,洛陽戴牡丹,揚州則戴芍藥。可以說,芍藥是從江南的朦朧煙雨、風流綺韻裡浸淫出來的花,故而,她帶著如江南人一般的婀娜旖旎,葉小而多,隨著微風層疊起伏,柔若無骨,嬌媚多姿。楊萬里嘆她“欲比此花無可比,且雲冰骨雪肌膚”,韓愈觀後更是恍然“覺來獨對情驚恐,身在仙宮第幾重”。

如果說牡丹是“花開時節動京城”,那這江南土生土長的芍藥,則驚豔了申城。上海植物園、辰山植物園、古猗園裡,五彩繽紛、千姿百態的芍藥品種和令人眼花繚亂的栽種陣型讓你親歷沉酣花間的愜意,穿越千年的詩行,醉在芍藥花香裡。

素材來源:市綠化市容局社會宣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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