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顗(yi)---“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伯仁

“歷史學者的習慣,是把對象推開一段距離,才能看的清楚”,生活在時間裡的人物也是如此,哪怕僅僅是隔開一頁紙的距離,也可以獲得足夠的空間得以容下今天的目光,好把昨日的情形看的真切,如同王導之與伯仁。

周顗(yi)---“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伯仁

周顗,字伯仁,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伯仁!

一、新亭對泣和戮力王室

也許是早就註定的結局,周顗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討喜的人,王導則正好相反,或者說伯仁把好事作到暗處,王導把好事作到明處。

周顗(yi)字伯仁,東晉時期人。彼時正值亂世,隨著半壁江山的淪落,江北人士紛紛避難江左,《晉書.三十五》和《世說新語》裡同時講到,江北人士渡江後,偶遇風和日麗的日子,便相約在新亭聚會,間以賞花飲酒作樂,周顗和王導便在其中,國事如此,群人不免感物傷情,周顗嘆息說道“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即長江兩岸的風景都差不多,只是(世事無奈),一為江南一為江北呀!,眾人聽了都相視流淚。此時,同樣身在其中的王導說道,“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即大家應該一起努力輔佐王室(司馬睿),光復祖業,怎麼可以像亡國奴一樣呢?其實江北人士初到南方都有此種落寞傷悲的心態,不僅像周顗一般人有,即便剛剛過江時的司馬睿同樣也有,在《世說新語.言語》中,記載有“元帝始過江,謂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同樣是如此心境,周顗流露本意,王導卻可以說出一番“政治正確”令人稍作振奮的話。如同周顗一眾在看風景,王導卻在樓上看著眾人,周顗的直樸和王導的討巧可見一斑。所以,王導可以幫助司馬睿建立東晉一朝,才有了“王與馬公天下”,而且“王(王導、王敦)”列於“馬(司馬睿)”之前就不足為奇。不僅如此,《晉書.三十九》裡說,周顗“少有重名,神彩秀徹”,但是他的名望除了帶來些許光環之外,更多帶來的是遭人嫉妒後的某種不快---戴若思到洛陽後,聽聞周顗的才名,想跟他一比高下,只是自覺不如周顗最後不得“終坐而出,不敢顯其才辯”,這還只是外人一般性的比較,甚至周顗的從弟周穆和親弟弟周嵩都有嫉妒之意,周穆“欲陵折顗”,周嵩酒後甚至拿正在燃燒的蠟燭投向周顗,說“你的才能不如我,哪裡來的這麼大名望”,只是周顗沒有加以計較,從側面亦可以看出,周顗並不具備利用自己的名望討好他人從而達到自己目的或為自己解困的特質,甚至於周顗都不願意對任何人作稍微的精神賄賂---晉元帝司馬睿宴飲群臣說“現在名臣集於一堂,和堯舜時可以一比吧”,周顗則說“都是人主,但是現在怎麼能夠和盛世相比”,而事實上當王敦起兵作亂時,周顗又主動為晉元帝司馬睿辯白說“君主非聖賢,怎麼能沒有過錯”,換做王導,肯定會把這兩句話對調語境來講。當初王導為了幫助司馬睿建立東晉,他不僅可以隨時說出“政治正確”的口號,甚至在公眾場合刻意模仿吳地方言以獲取南方人的認同,此種舉動應該半是職責半由天性。

周顗(yi)---“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伯仁

王導,“王與馬共天下”的王導。不是王導演。

二、伯仁之死和一紙之隔

雖然二人有諸多不同,但是並不影響彼此間友誼的建立和互相的敬重:周顗拜訪王導,王導問“你是打算學習嵇康和阮籍嗎”,周顗回答“明公就在眼前,哪裡用到捨近求遠”,另一則故事則是,王導躺在周顗的膝蓋上,問周顗說“你的肚裡都是什麼”,周顗說“空無一物,但是可以裝下像你這樣的人好幾個百個”,王導則不以為意。嚴肅不顯諂媚,戲謔不顯褻瀆,兩人的情誼同蘇軾和佛印一般融洽。直到了---王敦作亂之時。因晉元帝聽從劉隗等人建議,準備限制王敦、王導權勢,由此引起王敦不滿。

彼時王導身在朝中,為了表明自己與族兄相異,王導早帶著家人去殿前請罪,正遇到周顗要進見司馬睿,王導對周顗求救道“伯仁千萬替我辯白,千萬要救我”,令王導意外的是,周顗竟然不理不睬,徑直走進宮去,但是後來的事實卻並不如王導所想,史載周顗見到元帝后,言辭懇切的替王導辯解開脫,極言其忠誠清白,“帝納其言”,並留周顗對飲,大醉而出的周顗又遇到跪在門口的王導,他竟然對王導說“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把你們這些賊人都殺掉,我可以換回一顆斗大的金印綁在肘上”,但是,周顗回到家中又馬上上表替王導辯白,“言甚切至”,這一切等到王導知道的時候都太遲了,當從王導身邊邁過的時候起,周顗就像一隻被放在口袋裡的懷錶,內心充滿波瀾但又不能被人所覺察,而且它的指針也許早已經指向了命運的某個時刻……

王敦的軍隊強勢到毫無懸念的打敗了元帝司馬睿,無奈之下的司馬睿不得不表態說“你不就是要我的皇位嗎,直接說就可以了,大不了我回琅琊作琅琊王,何必為難百姓”,王敦才算罷休。此時眾人都勸周顗要避開王敦,以免被害,周顗說“我身為大臣,現在朝廷喪敗若此,我怎麼能苟且偷活呢?”甚至當王敦鋒芒正盛時,周顗都敢於當面職責王敦“戎車犯順”,要知當時最圓滑的指責是“光看表面您(王敦)是在作亂,但是知道實情的人肯定會說您這是一片忠心”。

等到王敦要決定如何處理周顗等人的時候,王敦詢問王導的意見,也許王敦面對如何處理周顗時感到有某些壓力,因為王敦對周顗曾經懼怕到,在周顗面前緊張的即便冬天都要扇扇子。王敦問“周顗的聲望很高,再讓他作三公可以吧”,王導默不作聲,當日認為周顗見死不救的怨氣仍在,王敦又問“不作三公,作尚書令或僕射也可以吧”王導仍然不說話,王敦又問“那就不如殺掉”,王導仍然三緘其口,基不想為周顗辯白又不想擔負害人的罪責,在這樣默認的情況下,王敦動手抓捕了周顗,路過太廟,周顗大聲說“王敦傾覆社稷,殺害忠臣,神袛有靈,就應該趕緊把王敦殺掉”,抓捕周顗的人用戟刺破周顗的嘴,血都流到了腳上,圍觀的人無不落淚,隨後周顗被害,年五十四歲。得到周顗被害的消息,不知當時王導作何感想,或許仍然是一陣沉默。

等到王導重新參與朝政,發現了周顗當時寫給司馬睿替自己辯解的書信,言辭切切,殷勤款至,才知道自己的性命為伯仁所救,或許同時想起了周顗最後留給自己的背影,不禁痛哭流涕,對諸子說: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只是,這些話伯仁再也聽不到了。

有時候,你的故事和你只有一紙之隔……

周顗(yi)---“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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