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赌博 但我有一个故事
在我的前半生里 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他是我的大学室友 也是一个在夜里都仿佛会发光的人
从山区走出来 听他说起来那可是真正的山区 想上个学都得翻山越岭走上十多公里山路的那种 父亲早逝 母亲用几亩地和满是老茧的手编出了他的求学生涯 你能想象吗 在贵州的某个角落 在远离北上广深的西南地区 存在着那样偏远的小镇 和几乎我们无法想象的生活
一边写一边差点落下泪来 然而正是这么一个从那样的艰难生活里走出的一个人 却优秀到让人自惭形秽 答主在贵州上了大学 军训时和他站在一起
他的皮肤本来就黑 但年轻 健壮 帅气的脸上洋溢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期待
后来发现居然还是室友 于是便结伴出行 上课下课 他真的是一个 怎么说呢 谦谦君子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温文尔雅 在那样艰苦的生活条件里 成长起来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人温暖的人 不骄不躁 万事为他人着想 做好每一件他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做好的事情 从不在背后讨论别人
不参与进不好的话题 也从来不攀比 你就没见他急过眼 他的生活是很拮据的 上大学靠贷款 日常生活只能靠兼职 他对学习的热情很高 我们进了大学沉迷于打游戏打篮球 他的生活里全是学习和兼职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成熟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 他依然只能吃食堂 穿一件衣服到掉色 答主还记得把自己换新手机后的旧手机转赠给他 他坚持不肯收下 劝了好久
直到最后我一句“辅导员经常找你 你没手机也不方便 这手机现在也就几十块钱 你别跟我客气 走我们去办张卡” 他才收下 礼貌的道了谢 既不刻意热情 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开心 某一天早上醒过来 他正准备出门 我在床上没有动 却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张开眼睛看了看 他正在我的衣柜前 看着我那把挂在衣柜前的吉他 雅马哈 市面上很常见的品牌 大学时我经常用这把吉他逗女孩子开心 他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弦 在整个大学里 他是平凡也耀眼的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
毕竟那么一个温暖的 上进的 善良坚强 我能把我想象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加在他身上的人很难不招人喜欢
但他没谈过恋爱 有点扯远了 但我只是想说一说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 这个人有多让人觉得美好 答主和他在大学一起生活了四年 毕业后不在同一个城市 但平时联系也挺多的 时间并没有冲淡我和他的友情 因为是法学毕业
他选择了成为一名律师 去了一个还算发达的城市闯荡 偶尔在朋友圈里看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 我都会感叹他真的很帅 偶尔的联系里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比如他的工资虽然不算高 但也能每个月给家里寄过去一些钱 比如他虽然花很多时间在工作上面当也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在一起努力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不是么 有一年年假 他返回故乡 路过我工作的城市 他停下来在我家休息了两天 两天时间里我带他好好走了走 晚上的时候坐下来一起吃顿火锅 喝一点酒 他大学酒量很差 但工作了以后要可能是因为应酬 他的酒量好了不少 但也有些醉意
然后他放下筷子看着窗外悠悠地开了口：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大学的时候 你有很多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东西 你们可以一起开黑打游戏 约着打篮球 我却得考虑下周的饭钱 你有时间去约会 去学吉他 我必须得考虑绩点 学分 奖学金 毕业以后你爸妈就可以给你付首付 你自己还房贷车贷 我却还在还着助学贷款 我遇见一个很喜欢的人 我都不敢带她回来 怎么敢让她看到我家里呢 你是去过的 你知道的”
他凝视着我
“我已经很拼命了 但我买房还是遥遥无期 我做不到接我母亲过来 也做不到在几年内给她想要的生活 我甚至都不敢带她回我老家” “上大学的时候我以为我从那个山区走出来了 其实我并没有” “我只是走进了更大的一片山而已”
我顿了顿 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是举了举酒 后来时间过了半年 我们的联系依旧不那么热切 他没有发朋友圈了 我也不是主动去联系某个人的性格 就在我以为时间就会这么一直过去的时候 他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需要两万块钱周转一下”
其实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以为是骗子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 他只问我借过一次钱 在大学司法考试那段时间 他为了备考没有去兼职 找我借了两百块钱 过了半个月清水馒头的生活 打过去视频电话 画面里是他 眼窝有些陷 胡茬有些深了 但确实是他 我们聊了一些家常 我转账过去两万 我的家庭是很一般的 毕业以后公务员的工作也确实消磨人的耐性 没有太大的上进心 工资也就那么点 存不下什么钱 但对于他 我是真的放心 后来过了大概半年 到了年假我以为他会像去年那么来坐坐 但我联系不上他了 电话停机 微信没有回 我以为他出了事情 打电话给他女朋友 所幸她接了电话
“我们分手几个月了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他工作被辞退了” “怎么回事？” “赌博呗 欠了好几十万的债” 我挂断了电话 冷静了会儿 觉得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赌博？他？那个拼命赚钱连烟都不会抽的人？ 我去阳台抽了支烟 问了很多的朋友 没一个能联系上他 那晚我很晚才睡着 直到又过了很久 某天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找我借五千块钱 我依旧还是打过去视频电话 电话里他勉强的笑着说“欠你那两万多暂时是还不上了” 我看着他长时间没理的头发 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问了句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帮我女朋友家里堂哥办个案子 后来熟悉了跟着他堂哥一起玩 一开始只是随便玩点麻将 后来就开始玩扑克 你知道扑克吧 就是我们平时过年打的那种 那半个月我赢了好几万 我都快以为我今年可以买房了” 我看着他在电话里笑着 眼睛里却那么难过 “那段时间确实赢了不少 后来输了点回去 她堂哥就教我在网上赌 说方便 那个赢起来更容易 十万块钱 还不到半个月”
“你知道我月薪也就六千多 毕竟实习期过了也没多久 这十万我得存好几年” “她家里给的压力太大了 我也想早点接我妈过来 就在网上学了好多赌法 输完了 那晚上还没过一半 我已经很不清醒了 找她堂哥借了几万 她堂哥居然答应了” 他笑的撕心裂肺
“她堂哥居然答应了 后来也全输光了 回来就办信用卡 借贷款 想把输的赢回来” “但还是输了” “我妈编筐 手出血了 一天下来也就二十多块钱 你知道我一把下注多少吗” “最多下过三万” “身边的人借钱都借了个遍 我一直没问你开口 因为你是我整个大学最好的朋友 我真的不想和你也变成他们那样” “但我还是开口了 这两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我打算换个地方重新工作 看看能不能重新生活” “但我还缺路费 我想找你借五千” 我什么都没说 转了五千给他 劝他好好生活 我们都还年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很久之后我才在网上知道这叫跑路 而在那之前 想必他经历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 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偶尔我会想到村口他老母亲驻足等着他的模样 就像那年我们去他家 她母亲迎出的一里地 我一直希望他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着
努力的不再去赌博 一年的时间居然可以把人改变得这么大 在那之前 我觉得他一直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温暖 善良 努力 向上 事到如今 我也再没有他的消息 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 可惜他当年答应过我给我做伴郎 倒不是心疼那两万五千块钱 认识这么多年 他教会我的比这价值高的多 很多故事都是这么无疾而终 我终究不知道他的生活 很多细节我都没办法知道 但我也从没有想过去问问 就好像我想去看看他母亲 又不敢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