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賣的女孩兒:請別放開我的手

被拐賣的女孩兒:請別放開我的手

1

我叫姜帆,現在死死拽著我手的人叫顧風。他是警察,我是被拐賣的女孩。時間倒回到一天三小時十二分以前。

六月一號,我十八歲的生日,其實我不記得自己哪天出生也沒有人告訴過我,父親從來不會給我過生日,或許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身份證上的日期也是他隨手填的,我只是隱約記得小時候會有人在這一天給我慶生。

所以我把六月一號當成自己的生日,每到這一天我都會出去買一顆棒棒糖送給自己。

我總是被父親打罵,就算我吃得很少做很多家務活,可父親不高興了還是會拿我當出氣筒,有時候父親心情好會給我一點零用錢,我就攢著,從上一年的六月攢到下一年的六月,只為了在生日這一天可以有錢買棒棒糖,嘗一嘗甜是什麼味道。

所以今天沒有在家看到父親,我也並沒有覺得奇怪,我拿了自己攢下來的錢去了鎮上的小商店,買了棒棒糖出來的時候對面巷子裡一個人影一閃而過,看上去像是父親,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父親姜勇背對著我,在和鎮上一個小混混交談。

“聯繫好買家了嗎?這小妮子越長越大,到時候恐怕不好騙過去。”

混混回應說:“放心,勇哥,這次絕對靠譜,那家的兒子精神有點問題,沒人瞧得上他,他父母看了姜帆的照片非常滿意,說我們可以儘快把人給送過去。”

聽見自己的名字,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一鬆,棒棒糖掉在了地上,聲音不大,並沒有被兩人察覺。

“這是付過來的前款。”

小混混遞了一沓錢給姜勇,姜勇拿在手上滿意地拍了拍,“不枉我把她養這麼大,也是時候替我賺筆錢了。”

小混混又猥瑣地笑笑,立馬拍了馬屁說:“當年剛拐到她的時候勇哥沒把她賣掉真是深謀遠慮,這麼好看的一個姑娘長大了賣才更值錢。”

我靠在牆上,雙腿有些虛,手指死死地摳進牆縫裡,緊咬著嘴唇,各種情緒在心裡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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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姜勇和小混混的交談聲慢慢消失,想來是從另外一個出口出去了。

我滑坐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摸到腳邊的棒棒糖,我一邊哭一邊抖著手拆了包裝,慌不擇路地把棒棒糖塞進嘴裡,甜味慢慢充斥整個口腔,成了我最後一絲安慰。

我冷靜下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如果我還待在這裡的話,最終只會被姜勇賣掉。

我站起來,跑回了家裡,在門外聽了一會,確定姜勇還沒回家,趕緊跑上樓拿了自己這些年的積蓄,下樓的時候聽到姜勇房裡傳來一些響動,我本想忽略直接離開,卻又隱隱聽到嗚咽聲。

姜勇從來不准我進他的房間,小的時候我不聽話偷偷進去過一次,後來被姜勇吊起來打個半死,我就再也不敢進去了。

我只記得姜勇房間裡面還有一個隔間,沒有窗戶,很暗,房頂掛了一隻很老舊的燈泡,開了燈會刺啦刺啦地響。

我小心翼翼靠近姜勇房間,湊上耳朵仔細聽。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嗚嗚嗚的聽不清楚。我快速打開門鑽了進去,聲音是從隔間傳出來的,我走進去,一個女人縮在角落,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腳上也綁了繩子,嘴被膠條貼著,臉上已經哭花了,她正一下一下的用頭撞擊著牆壁。

看見我進來,她黯淡的眼睛一下有了光彩,立馬跪起身來對著我。

我心裡震了一下,鬆開綁在女人身上的繩子,蹲在她面前說:“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趕緊離開。”

女人哭著點點頭,我起身離開,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一個響雷自天邊打過,雨水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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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要想離開這個小鎮,只有坐車去省城,我在站臺等車,雨越下越大,我已經被淋得透徹,所以就毫不在意了,旁邊突然站上來一個人,撐著傘遮住了我。我看著那個男孩子,本想跟他道謝,卻瞥到他身後不遠處正在詢問路人的姜勇和一群小混混。

糟了!我心裡一驚,他們肯定在找我,我逃跑的事被發現了!

正在我火急火燎的時候一輛客車剛好進站,我伸手摘了男孩子的帽子扣在腦袋上,壓低帽簷,擠在人群裡上了車。

車在姜勇他們到達站臺之前開了出去,我坐在最後一排,轉身看到離姜勇他們越來越遠,總算鬆了口氣。

一個小時的車程我終於進了省城,大城市畢竟不同我們那鄉下小鎮物價低,我只在地攤上買了套廉價的衣服把身上那溼漉漉的衣服換掉,兜裡揣著這些年攢下來的一兩千塊錢,坐在繁華的街頭,我感覺自己與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格格不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呆坐了十幾分鍾,我忐忑地走進公安局,一個叫顧風的警察接待了我。

他很年輕,最多大不過我五歲,他的五官很好看,立體又精緻,像是一件被雕琢過的藝術品,薄唇濃眉,初見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哪個電影明星。

他是警校大四的學生,剛到警局實習一個月,卻已經因為明星臉而成為警局紅人,目前在警局主要負責接待報案人員。

我一定是他接待過最特別的報案人員,因為我剛進門就開始狂打噴嚏,還沒說三句話就已經打了五個噴嚏。

他接了熱水遞給我,我“謝謝”剛說完就又開始打噴嚏。

他看我噴嚏打得實在嚴重,就問我:“要不要先去醫院看一下?”

我趕緊搖搖頭,“不用不用,我先說我的事吧。”

“好。”看我實在堅持,他也沒有再說別的,只打開記錄本拿起筆準備記錄。

“怎麼說呢,我應該是剛剛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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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埋頭記錄的顧風抬起頭來,我面上淡淡地繼續說:“我的父親……不對,那個人販子,叫姜勇,鎮上的小混混都聽他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是被他拐來的孩子,要不是不小心聽到他說要把我賣給精神病人,我可能稀裡糊塗就被他騙過去了。”

說到這些的時候我心裡其實挺難過的,可是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面無表情,

別看我才十八歲,可我卻覺得我已經走了別人三四十年的人生路了,我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怒不形於色。

看顧風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我又說:“我今天來主要就是舉報以姜勇為首的人口販賣組織,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隨時為你們提供我所知道的關於姜勇的所有信息。”

顧風點點頭,“好,我已經記錄下來了,有需要我們會隨時找你的,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我欲言又止,隨即低下頭,“沒有了。”

“好的,感謝你為公安機關提供信息,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還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顧風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給我,我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放好。

他合上記錄本,站起來,想了想又說,“出了公安局右轉有一家醫院,去那裡看看吧,生病了別拖著。”

我沒有說話,看顧風轉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他停下來看我。

“我……我想知道我還有哪些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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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提到親人,我的眼裡一下有了淚意。雖然與家人已經分開了十多年,可血緣親情卻是怎麼也割捨不掉的。

“好,我幫你去查。”顧風答應了。

他去他的頭兒那要了查詢權後就馬上帶著我去了數據庫,驗了DNA等匹配結果。

我坐在長椅上,疲憊感突然襲來,靠著椅背就睡著了。

顧風拿了匹配結果出來,看到我睡著他放輕了動作在對面的長椅上坐下,又忽然站起來脫下外衣給我蓋上,才再次坐下。

我睡得不安穩,夢裡姜勇一直在追我,我怎麼躲也躲不掉,最終摔了一跤把我摔醒了,我驚出一身冷汗,醒過來看到對面的顧風,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耳朵裡嗡嗡嗡的,頭也好重。

“顧警官。”我喊了一聲,甕聲甕氣的。

“醒了?結果出來了,你看一下吧。”顧風把手裡的資料遞給我。

我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看,像是要透過這白紙黑字看到我生命裡與家人缺失的那十幾年時光一樣。

等我看完了顧風問我:“你接下來要去哪裡?我送你吧!”

“不用了顧警官,已經很麻煩你了。”說著我就要站起來,卻沒來由的一陣眩暈,顧風扶住我。

我急忙拿開自己的手,與顧風拉開距離,道了聲謝謝,腳步匆匆地走了。

腦子越發昏昏沉沉了,頭重腳輕讓我走路都很費勁,我看看擦黑的天,我該去哪裡呢?

我最終回了車站,那裡的候客廳不用出錢就可以收留我過夜,我現在沒有收入來源,一張錢要掰成幾瓣來用。

而回到車站的這個夜晚卻成了我這一生的噩夢,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姜勇會帶著小混混找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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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白天淋了雨發了燒,又一直沒去看病也沒吃藥,燒得迷迷糊糊的突然看見姜勇,我第一反應是撒腿就跑,可沒跑兩步就栽倒在地,當天夜裡就被姜勇綁了送到買家手裡,買家知道我跑了氣不過就打了我一頓,我燒得不省人事,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我是在額頭上涼涼的觸感中醒來的,一睜眼就有一張放大的臉在眼前。

“姐姐,你身上好燙。”

我坐起來,猛地踹了一腳,那人“哎喲”一聲,摔了個屁蹲坐在地上,我額頭上的冰涼隨之消失。

他像個小孩一樣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控訴我:“姐姐,你幹嘛踹我?”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地方像個柴房,我坐在稻草堆上,除了腦子昏昏沉沉,身上也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昨晚那些人好像打我了。

坐在地上的那個人站起來,有將近一米八的樣子,他走到我面前蹲下,又問:“姐姐,你幹嘛不說話?”

我打量著他,他不像是小孩子的年紀,這模樣倒是有點像神經障礙,莫非他就是我被賣給的那個精神病?

看他像小白兔一樣笑得人畜無害,我“嗯”了兩聲發不出聲音,於是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我嘴上的膠條給撕了。

他猶豫了一下,又覺得自己一個人說話太無趣,“姐姐,我把這個撕了你不許叫,不然我會打你的哦。”

我點點頭,他把膠條撕下。

“這是哪裡?”我問他,不知道這裡離省城遠不遠。

“這是我家!”他笑嘻嘻地望著我。

我又問:“從這裡可以去省城嗎?”

“這我不能告訴你,要是你跑了,我媽會打我的。”

“你有手機嗎?”

“有啊,”他說著說著突然像變了個人,臉上沒有剛才的童真,語氣也恢復正常,他把手裡的毛巾丟掉,站起來,望著我冷嗤一聲,“別妄想能逃走,你就乖乖等著天亮和我結婚吧!”

他走到門口,我叫了他一聲。

他轉過頭來,我用手肘狠狠打了一下他的下巴,他後退幾步靠在牆上,我順手從旁邊抽了一根柴火把他打暈。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面若寒霜,這些人真是沒有經驗,居然沒有把我的手反綁在身後,剛剛一邊和他聊天我一邊就把腳上的繩子給解了。

我蹲下去,在他身上摸索,果真在他褲兜裡找到一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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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窗外響起幾聲雞叫,我往外看了看,天亮了,我撥通了顧風的電話。

“喂?”電話裡響起顧風慵懶的聲音,像是剛剛睡醒。

“顧警官,是我,姜帆。”

剛說了一句話,我突然聽到外面有女人的聲音在喊“大成!大成!”

我壓低聲音,“快來救我,我會讓手機一直保持通話狀態,請你追蹤我的位置,你一定要來。”

門忽然被推開,我急忙把手機塞在稻草堆裡,女人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立馬把他踹醒。

“媽,我怎麼在這睡著了?我頭好痛啊。”他語氣裡滿滿的委屈。

女人啐了他一聲,“不爭氣的東西,被一個小姑娘打成這樣。”

看大成還能站起來,她轉過身,手裡提著藤條朝我走過來,我抬起頭迎視著她。

她拿著藤條朝我狠狠甩了一下,我臉上登時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痕,“小蹄子,你還挺硬氣,我讓你能耐!”說著她還要甩我第二下,被我用手抓住。

大成也在身後扯住了她,“媽,你別打姐姐,姐姐已經生病了。”

我眼裡迸著冷光看著她,她有一瞬間的害怕,從我手裡扯出藤條,踹了大成一腳,“去,把她給我綁起來,嘴也封起來。”

大成只能聽話地走過來,重新把我綁起來,又把我的嘴貼上。

“讓你再囂張一會,等婚禮辦完了有你好受的。”女人咬牙切齒撂下一句話,扯著大成就出去了。

他們出去沒一會又進來一個婦人,拿了件大紅色的喜服罩在我身上,把我被綁起來的手遮住,又給我戴了個口罩,把我嘴上的膠條蓋得嚴嚴實實,然後推搡著我走出柴房。

我被拉著站到了堂屋中間,門外已經圍了許許多多的村民探頭探腦,對著我指手畫腳。

我藏在喜服下的手十指緊握,心裡不斷祈禱,顧風,你快來,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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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門外響起嗩吶聲,宴席已經開始,大成被他媽媽牽著走出來,和我站在一起。

“去,拉著你的新娘子到外面給大家看看去。”

大成伸手想拉住我,我往旁邊挪了一下,不讓他碰我。

他小聲說:“姐姐,你不讓我拉你,我媽看到了會打你的。”

我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委屈地揪住了我的袖子。

我跟著大成走了出去,村民一下圍上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我冷著臉,眼睛裡像有冰刀一樣把那些想伸手碰我的人嚇退。

“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大成母親站在院子中間說話,剛剛給我換衣服的婦人突然跑上去對著她耳語,手裡還拿著大成的手機。

我心裡咯噔一下。

大成母親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接著說:“下面我們先行禮,大成,過來!”

大成拉著我過去。

“先給列祖列宗上香。”大成母親指了指堂屋中間的供桌,暗中擰了我一把,“死妮子,你還敢打電話。”

我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大成母親轉身走的時候一腳踩上去差點摔倒,被旁邊的婦人扶住。

大成點了香讓我和他一起給祖先鞠躬,我挺直脊背怎麼也不肯彎腰,大成母親急了,抄起手邊的棍子就要打。

門外突然響起警笛聲。

我眼裡燃起希望,轉過身去。

顧風穿著制服,從人群中疾步走來,額前的碎髮隨風輕輕晃動,只一眼,河川靜止,山海皆平,我再也沒能忘掉他向我走來的樣子。

他緊緊拽著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會來。

還好,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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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一直想寫一篇關於拐賣的故事,無奈太殘忍了,下筆很難。

後來有一天閒聊的時候,朋友跟我說,她一個十多年前被拐賣的姐姐回來了。

我震驚之餘,感概原來刑事案件離我們這麼近。

據不完全統計,我國每年有7萬左右孩子被拐賣,最後找回的,只有0.1%。

孩子走失的背後,是一個個破碎的家庭。

除了孩童,女大學生被騙被拐的新聞也不計其數。很多人利用大學生的善意將其迷暈帶走,大部分被拐的女大學生最後被賣往偏僻山村,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她們原本可以擁有燦爛的人生,卻因為人販子,從此陷入黑暗再也見不到光明。

我也想借此文呼籲大家關注到婦女兒童被拐案件。

各位家長請牽好自家寶貝的手,女大學生請不要輕易向陌生人伸出援手。

你可以不把別人想得那麼壞,但是人心莫測,請多留個心眼,祝你幸福,更想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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