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而無用的靈魂?純良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純良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

法國著名知識分子形象 加繆

在以國王、貴族和平民為主體組成的社會歷史劇中,總有個身影夾雜在他們中間。他被稱為知識分子。他從他們中產生,卻不屬於他們。他似乎很重要,又似乎只是附庸。他的身份,無論在別人眼中還是他自己眼中,一直曖昧不明。

知識分子是一個非常含糊的概念。依照古代情形,能讀書寫字大概就算知識分子,這定義在教育普及的今天顯然不合適了。

近代的知識分子通常指掌握廣博的文化知識,能思考常人不能思考的各種問題,因這種超常的智力和學問而為社會尊敬的人。當然這種尊敬也是很可疑的。在大眾眼中,說客氣點,知識分子也不過是和體力勞動相對的腦力勞動者。他的腦力勞動能換來身份地位時便像趙舉人一樣受尊敬,換不來時卻只能像孔乙己一樣受嘲笑。

在某些動盪的社會中,知識分子有另一種形象。人們視他們為傳播真理、救贖靈魂的先知,給予的不是一般的尊敬,而是對神的使者乃至神的化身的敬畏。古希伯來人中的先知是這種知識分子最早的先驅。他們以神的名義發出警告,斥責王室的不義、民眾的道德淪喪、祭司和假先知們的沆瀣一氣愚弄民眾、整個民族的墮落與偽信,要求悔改。那些言行現在讀來也令人充滿敬畏。想像一下那些渾渾噩噩的民眾,跑去聖殿裡盡完了法定的宗教義務,像趕一個集市一樣歡快,然後便想離開繼續過自己的小生活,來自曠野的先知卻站在大門口厲聲訓斥他們:神不喜歡你們的祭品,不喜歡你們的禮拜,因為你們只是把手臉弄乾淨,心卻不乾淨,因為你們對同胞沒有愛,你們重利盤剝,你們放任弱者被欺凌,你們合夥欺騙,你們毫無公道,你們放蕩淫佚,你們假仁假義,你們的祭品再多也不能獲得神的恩寵……近代俄羅斯知識分子和中國知識分子、現代歐美的公共知識分子,很大程度上都是他們的後人。中國人從前對魯迅的崇敬正是古希伯來人對那些先知的敬畏。我們感到那些思想的深度超越了我們尋常的智力,是我們只能服從的,就像古希伯來人覺得那些審判他們的雷霆般的語言只能來自神。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純良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

薩特

法國著名哲學家薩特曾在自傳中剖析他年輕時的天真信念,“……沒有聖人為他們說情,這種不足將使他們遭受萬劫不復的命運。如果我每天早晨睜開眼睛,奔到窗前,看到那些先生太太們還在馬路上活著行走,這就說明,從前一天夜幕降落到第二天黎明,有一個在家裡幹活的人拼搏了一夜,為的是寫出不朽的一頁從而使我們獲得一天的緩刑。一旦傍晚來臨的時候,這個人又要重新工作,今晚,明晚,天天如此,直至勞累而死,我將接替這個人,我也將通過我的神秘的祭品、我的作品而使處於深淵邊緣的人類不致墜落下去。”所有這些從事社會事務的公共知識分子,或多或少都抱有這種信念:他們是人類的先知,理性的教士,進步事業的聖徒,他們的存在是為了防止人類墮落回野蠻、矇昧狀態。中東的先知們以教義典籍為武器,而他們以現代的文化知識為武器。

但不要忘記,先知是人人都可自封的。古希伯來人中就已充滿了假先知,隨便哪個巫婆神漢都可以聲稱神給他託夢、啟示。真正獲得後人承認,留在舊約中的真先知卻沒有幾個。今天也是一樣,隨便哪個人都可以聲稱他有什麼良心正義,但能為後世承認的良心正義,無論在哪國也沒有幾個。譬如中國八十年代的“先知”們,才過了二十多年,就已光彩不再了。今天那一批上竄下跳,動輒要“啟蒙”民眾的“公知”,更是另當別論了。


自由而無用的靈魂?純良知識分子的精神追求

魯迅先生

知識分子還有第三種形象。他們是個人主義的藝術家。他們看起來與社會無干,致力於對各種形式美的探索。普通人從來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只覺得他們像女人一樣好看、有趣,歸根到底無用。從世俗的“有用”角度來說,他們確實是無用的,因為藝術的基本原則就是要達到脫離一切生存利害、慾望本能後的“無用”,以形式美來淨化人自身的物質性、有限性。

人類文明中的知識分子,總的來說就這麼三種類型:使用理性思維探索世界奧秘的思想家、指明個人生命與永恆生命間關係的宗教先知、探索個人精神世界的藝術家。他們在更深層的本質上其實也只是同一種:宣揚永恆生命的藝術家、永恆想像力的祭司,人類文明的先知。他們只是根據不同的天賦與文化背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在他們身上,人類的精神世界所達到的高度最終證明了我們是高居一切之上的萬物之靈,而在普通人身上,很難說我們與動物當真有多大區別。

藝術家的那條基本法則,“無用”,也是這三者的共同法則。先知教導人們重視精神財富,鄙棄“有用”的物質財富。思想家視純智力探索的美、知識本身為最高貴之事,也鄙棄“有用”。古希臘的有個故事是頗具代表性的。大約是歐幾里德,為了國家中的某事不得不使用幾何學做了種機械,他憤憤不平,認為用於這些鄙俗目的是對幾何學的侮辱。這種例子在哲學家身上表現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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