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優騰催熟脫口秀


愛優騰催熟脫口秀

市場在升溫,風險也在加大。

文丨何旭

國產脫口秀正在迎來有史以來最火的時刻。

《脫口秀大會》打破了網綜差不多越辦越差的魔咒,在第三季得以爆紅,幾位新人演員迅速成為年輕人的偶像,主流媒體接連推出對他們的專訪。節目之外,《脫口秀大會》出品方笑果文化的線下演出更是票價飆升,據傳近期票價甚至已炒至一兩千元,首席編劇程璐都感嘆自己沒票拿給朋友。

這還不算完。

本來已對《吐槽大會》深感倦怠的觀眾,也因《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的熱播對其重燃熱情,在吐槽新的嘉賓陣容無槽可吐時,又表示對節目的改版還是有些小期待。

算上這可能在12月上線的《吐槽大會》第五季,以及李誕在《脫口秀大會》中提到的首度跨年脫口秀,這一喜劇形式的熱度,大概率會一直貫穿2020年餘下的兩個多月。

不過,比起脫口秀演員黃西曾描述過的,美國曼哈頓每晚都有成百上千脫口秀演員在各俱樂部之間趕場的情景來看,中國單口喜劇行業的發展還遠未到達最高峰,現在可能只是開始了爬坡而已。

前有德雲社、開心麻花,脫口秀的產業化發展著實令人期待。但與此同時,作為一種集合了冒犯、諷刺和幽默的藝術,它的遠大前程似乎又因為這些特點,在令市場備感興奮的同時,蒙上了一層隱約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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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美國來

吐槽明星這一形式最早的正式表演是在1949年紐約的Friars俱樂部,彼時的嘉賓是一位出生於1888年的法國電影演員。

很多人知道,上世紀50年代,美國紐約及舊金山的單口喜劇正值發展期,講述單口喜劇女演員成長史的美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故事背景就是設定在這一時期的紐約。

劇中,女主最早作為觀眾在臺下欣賞,後來她慢慢發現,自己也可以拿著話筒在臺上講這些笑話,逐漸成為專業演員。這一場景今天也在中國越來越多的脫口秀俱樂部中出現,這種形式也就是“開放麥”:任何人都能上臺吐槽幾句生活中的趣事。

最早將單口喜劇搬到華語世界的是香港藝人黃子華。上世紀90年代,黃子華將Stand-up Comedy譯為“棟篤笑”,以粵語在臺上進行單口表演,形成獨特喜劇風格,並開始舉辦個人專場演出。

周立波曾談到“棟篤笑”對自己的影響,他將單口喜劇元素融入到上海滑稽戲,演繹出了他的海派清口表演。

在深圳和廣州,也分別有些年輕人深受黃子華“棟篤笑”的影響,開始對單口喜劇產生興趣。這當中有兩位值得一提,一位是當時正在廣州讀書,想要學習粵語的大學生李誕;另一位是在深圳一家翻譯公司當全職翻譯,平時沒事會在網上看看黃子華視頻的程璐。

在俱樂部吐槽明星這事,後來被搬到了美國的電視節目上。1998年,傳媒巨頭維亞康姆集團旗下喜劇中心頻道(Comedy Central)開始和Friars俱樂部合作推出節目,這種合作一直持續到2003年,前者開始製作自己的電視吐槽節目為止,這個節目就是《喜劇中心吐槽大會》。此後該節目以每年1-2期的頻率播出,持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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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之際,一位表演單口喜劇的華人在美國爆紅,他的視頻傳回國內後,引起不少人的好奇。程璐事後回顧稱,他正是看了黃西的單口喜劇,才發現脫口秀不一定需要很誇張的肢體語言,文本好也能很厲害。

較為公認的是,中國大陸最早的單口喜劇節目是2012年開播的《今晚80後脫口秀》(以下簡稱《今晚80後》),由王自健主講,幕後編劇多是笑果後來的成員,李誕、程璐、梁海源等。和純粹的單口喜劇不同的是,這檔延續了5年多的深夜節目,更像是一種集合了時事、熱點、採訪等的新聞類脫口秀,加入了美式深夜秀的不少呈現形式。

此後,以東方衛視、江蘇衛視等為播出平臺,好幾個美式脫口秀節目就此誕生,但它們的壽命都沒能超過《今晚80後》。

能夠看到,這類脫口秀,一般十分依賴主持人的個人能力。幾年間,開過個人脫口秀、較為知名的,僅有金星、郭德綱二人,其中又以《金星秀》名氣為大。

第一檔知名的網絡脫口秀是2016年在搜狐上線的《惡毒梁歡秀》。

和《金星秀》一樣,《惡毒梁歡秀》採取了美式《今夜秀》1962年開創的,給主持人一張桌子,嘉賓一個沙發的犀利訪談模式,兩人會就一些社會問題、文化現象等進行討論。但該節目一直只是深受小眾群體的喜愛,未能引起很大範圍的關注,加上2018年年初出現下架風波,更是直接切斷了它的後續影響力。

這一時期,包括愛奇藝、騰訊在內的長視頻網站,由買版權的競爭進入到推自制內容的競爭階段。2014年,愛奇藝製作推出了《奇葩說》,先發制人,騰訊視頻摩拳擦掌,緊緊跟上。可以說,幾家視頻網站之間的明爭暗鬥,給了脫口秀節目有史以來最好的綜藝化土壤。

渴望做大影響力的笑果最終和騰訊視頻一拍即合。而在和騰訊視頻合作完後,笑果又分別和愛奇藝、優酷共同打造了《冒犯家族》、《週六夜現場》。

2015年,在《今晚80後》出了名的脫口秀編劇程璐、思文打算結婚。為了讓自己的婚禮更有創意,兩人突發奇想,決定參考《喜劇中心吐槽大會》節目形式,邀請朋友們在線下吐槽自己,演出對觀眾開放。

這個創意效果很不錯,笑果又在線下嘗試了幾場這類演出。

終於,2016年,作為騰訊視頻獨家網綜節目,《吐槽大會》開播了。只是,剛一開播,它就遭遇了危機,上線3天即被下架。而這時,距這離1949年Friars俱樂部公開吐槽明星,已過去67年。

02

表演直抒胸臆

儘管單口喜劇已在國外紅火多年,但和看美劇、看美國電影等體驗不同,要弄懂它們不是個容易事。

單口喜劇的內容,往往會傳達表演者對時事政治、社會文化等的諸多看法,加上在表演過程中會夾帶不少流行語、俚語,不熟悉相關社會文化背景的人,很難準確理解其中笑點。黃西的脫口秀,之前在美國流行,除了他精通美國社會文化、美式幽默外,還有個重要原因是,他講述的多為移民題材,這在內容上來說有些非主流,但對觀眾來說很新穎。

因為不好看懂,美式脫口秀在國內擁躉不多,真正熟知“雞毛秀”、“崔娃脫口秀”等題材內容的,實屬少數。這也直接導致單口喜劇行業在國內剛開始發展時,出現的第一個職業類型不是演員,而是脫口秀譯者。

《今晚80後》出現的時間點是2012年,這背後有不少社會歷史原因。從已營造出的一種輕鬆愉快氛圍上來講,這無疑是當時最接近美式脫口秀的一檔節目。

2017年是改變的分水嶺。這一年,《金星秀》、《今晚80後》相繼停播,而《吐槽大會》經整改後在年初上了線。

保留單口喜劇中嘲諷、講笑話等形式,選取明星作為諷刺對象,《喜劇中心吐槽大會》無疑為中國式脫口秀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落地範本。最初幾期《吐槽大會》因其絕對新穎的表演形式旗開得勝,也捧紅了蛋蛋池子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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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吐槽大會》,笑果還有一系列的組合拳。作為聯合創始人的李誕及葉烽在採訪中都曾提到過,笑果要做的不僅僅是一檔節目,而是一個產業。這話從事實上來說也很好理解,脫口秀在國內剛萌芽,缺編劇,缺節目,觀眾也需培養,產業鏈條不完整,光指著一兩檔節目不是長久之道。只有產業繁榮了,全職的編劇和演員可以藉此獲得不錯的收入,行業發展才能進入正循環。

自此,就不難理解笑果在《吐槽大會》火了之後立馬推出《脫口秀大會》,線下推《噗嗤脫口秀》,以及頻頻在校園做演出等種種舉措了。

在笑果早期節目中,一直有個比較矛盾的地方。因為早期沒有流量,只得靠明星,但對明星的吐槽又逐漸變得隔靴搔癢,更甚至成為觀眾眼中的“藝人洗白節目”,節目就逐漸變得很無趣。越無趣,也就越難請到流量大咖來“洗白”,進入惡性循環。

從思文在節目中公開吐槽《吐槽大會》,以及笑果後來又推出《吐槽吐槽大會》的舉動來看,笑果已意識到了這一點。從今天的結果來看,破局之道在於推新人的《脫口秀大會》,而後者有個重要關鍵詞:殘酷。

和前兩季不同,第三季《脫口秀大會》的賽制異常殘酷,有云海選和淘汰賽,成了真正的選秀比賽。這造成的結果是,已成名的思文輸給了新人,被于謙誇過的老編劇張博洋現場退賽。

李誕在接受採訪時曾提到,許多編劇不認可脫口秀能比賽,但在他看來,在公司此時的狀態下,節目的好看更為重要。在談及壓力時,李誕說,由於新冠疫情的影響,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第三季開錄前就已有很多額外的壓力,之後公司一直出事,人心惶惶,招商也不容易了。這部分解釋了第三季賽制如此殘酷的原因。

這次節目當然也更大程度和更大範圍地影響到了受眾,其中緣由,無疑和表演者們輸出的不少觀點有關。自嘲、講笑話或許可以讓觀眾笑上五分鐘,但輸出觀點則會在社交媒體引發震盪,形成共鳴。

李雪琴是這當中產生振幅較大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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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畢業,短視頻網紅,被吳亦凡回覆,種種標籤讓李雪琴成功出道。但真正讓她紅起來的,是她在臺上的狀態以及她所展示的生活態度。看似慵懶無所謂,毫無顧忌表達內心所想,愛吐槽媽媽和領導,卻又隨時準備打退堂鼓。有文章說,李雪琴準確擊中了95後一代較為普遍的一種“喪”心態。

楊笠,因在段子中表達對女性權利的思考,在社交媒體上引發熱議。有人把她在節目中的金句整理成表情包供人下載,有人因其發表的言論在網絡上攻擊她。目前楊笠在微博已有81萬粉絲。

呼蘭,一直以段子笑點較高級著稱,講求敘述的邏輯。這次在節目中他貢獻的主要熱點是,通過類比鬼屋中的演員,對當代中青年人的生活艱難、社畜狀態進行了無情地吐槽。

冠軍王勉,最為炸場的表演是,一邊彈著吉他,一邊發出不想上班、不想結婚、不想陪女朋友看腦殘電視劇的連環高呼。

理智清醒地喪著,內心悲愴地奮鬥,清晰喊出真實想法,這一季脫口秀讓人看到Stand-up Comedy除了吐槽明星,講生活瑣事以外的更多可能。

脫口秀只是露出了一點它本來的面目,就已讓年輕人感到興奮了。

這對笑果來說,有喜有憂。

03

風險及變數仍多

行業獨大的弱的公司,這是李誕在2020年編寫《脫口秀工作手冊》時對公司編劇們講的話。

這不免讓人想到曾經的德雲社和開心麻花。所不同的是,前兩者是在已有的喜劇類別裡做內容和表現形式的創新,而笑果約等於開創了一個新門類,也就是本土脫口秀。雖是舶來品,但社會文化背景不同,註定不能拿來就用。

《吐槽大會》捧紅李誕後,他開始頻頻參加各類綜藝,有時還會在電影裡露個臉。這使得許多觀眾開始指責他不務正業。但在李誕及笑果編劇們後來的敘述中,又可看出,李誕讓自己變得更有名,受益者不止他本人。至少,在一名新編劇打算去做脫口秀時,他可以向父母介紹,這就是李誕從事的職業。

目前中國本土脫口秀行業最大的問題依舊是,它還處於發展的早期,產業還不完善。最初藉助明星帶了流量,之後則靠捧紅自己的藝人帶流量,但2020年發生的池子解約風波、卡姆被曝吸毒,又都反映出笑果在公司管理上還存在一些不足。李誕稱,自己的角色正在向一個管理者轉變,會更關心價值觀上面的問題。這或許意味著,笑果正試圖從一個事實上的節目提供商變成一家真正的喜劇內容公司。

脫口秀最大商業成績無疑來自線下劇場演出,也即票房。目前來看,笑果的線上節目做出了品牌,而且越來越接近脫口秀內核,但其線下品牌,還遠未到開花結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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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克財經就此採訪了幾位在國內一線城市工作及生活的90後。

其中一位是張小姐,目前她在北京某互聯網大廠從事視覺設計工作。她說,從前兩年開始,自己每年會去看一兩場線下脫口秀表演,剛開始看也是受了《吐槽大會》的影響,逐漸接觸了這一形式。“線下真的比線上好笑太多了,有時候一個不是很好笑的段子,演員當著你的面講出來,你就完全會笑到停不下來。笑點其實不一樣。”

能像張小姐一樣在現場感受脫口秀的人還不是很多。當下國內脫口秀文化發達的地方主要是北上廣深,而在合肥、武漢、成都這類二線城市,也已開始有一些小型的線下脫口秀俱樂部,主要形式是開放麥。

海克財經注意到,《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熱播後,一股“脫口秀熱”也迅速席捲了各大城市,笑果的不少演員開始在各類酒吧俱樂部進行表演。以2020年10月為例,“一個山東人”何廣智將在濟南做脫口秀表演,“拆二代”小塊將在武漢進行表演。搜索笑果小程序,目前絕大多數近期場次都已處於票已售罄的狀態。

可以說,綜藝對線下演出是一把雙刃劍,它給演員帶來流量的同時,也會給線下商務帶來壓力。畢竟,誰願意將已聽過的段子再聽一遍?而一個編劇的創作週期又是有規律的,靈感枯竭是常事。

如何找到曝光率和線下商演間的平衡,也是作為當前觀察樣本之一的笑果,將面臨的一大考驗。

除了商業模式、內部管理等問題外,政策上的風險是最不可忽視的。前有2016年《吐槽大會》上線即整改,後有《惡毒梁歡秀》下架風波,已做出一定聲勢的中國本土脫口秀,在之後的道路上需要更加小心。

無論如何,我們正在見證一個新行業的成長。它萌芽於黃子華用粵語演繹的“棟篤笑”,破土於8年前王自健和眾多編劇們開創的一檔深夜新聞節目裡。而今天,藉助互聯網的指數級傳播力,在人人都可以成名15秒的時代,單口喜劇來到它在國內發展的第一級臺階,開始了從一個節目到整個產業的漫長征程。

這注定是令人興奮的,也將是充滿變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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