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01
春节后仍留在老家继续休养的我，跟妈妈住在一起。那是三月初的一天，我在房间里看书，听见卫生间里乒乒乓乓的声响，是保姆在做卫生吗？卫生间里放了好多盆子。
一会儿又是什么东西，从饭厅拖到卫生间，刮过地板，声音很大。这次我知道是妈妈。只有妈妈才会把东西拖着走，妈妈快87岁了！
妈妈在做什么呢？虽然有保姆，但有时妈妈喜欢自己动手。老年人活动活动也好，我这样想。。
又过了一会儿，妈妈推门进来，我迎上前去，妈妈对我说：“我烧了一大锑锅草药水。那些草药是小胡从农村她姨妈家割来晒干的，去年冬天，我就一直在用草药水熏蒸大腿和膝盖，或者泡脚。所以我去年冬天很利爽，没生啥病。脚盆我都放置好了，等水再烧一会儿，就可以熏蒸了。”
我睁大了眼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拥抱了母亲，叫了一声：“妈——！”
我闪身到卫生间，看见脚盆和木椅都已摆好，脚盆里有擦脚布，椅背上有大毛巾。
妈说：“水已经可以了，等保姆买菜回来了，我叫她把水给你端过来。你把鞋换了，把外面的裤子脱下来…… ”
“水，我自己去端。”我说。
“满满一锑锅水，你端不起的。”母亲说。
“要脱裤子？”我问。
“是的。熏蒸大腿。你跟我一样，身上寒湿太重了，这些草药是祛寒湿的。”
此时，我只有乖乖听话，才是对母亲最好的感激和报答，任何推辞，都是对母亲的伤害。
02
一切准备就绪，我快步来到卫生间，还是有点冷，四川没有暖气，气温只有8～9度。妈妈啪啪啪把浴霸四个灯全部打开，顿时，小空间里，明亮又暖和。母亲把卫生间门也关上了。
我在里面慢慢地熏蒸，享受，感恩。
一会儿母亲推门进来：“暖和没有？”
“暖和了。”
“没暖和，我就再拿一件衣服搭在你腿上。遮严实，不让热气跑掉。”
“不用。”
一阵嚓嚓嚓的声音过去，又一阵嚓嚓嚓的声音过来，妈妈拿来一件她的旧毛衣开衫。恭敬不如从命，我乖乖地接过，盖上，围好，妈妈看我做完这一切，才又满意地把门拉上。
一会儿母亲又推门进来：“现在出汗了吗？ ”
我： “有点毛毛汗。”
母亲： “出汗就好。出汗说明湿气和毒素排出来了。我每次熏蒸都要出一大通汗。”
母亲到饭厅坐了几分钟，又嚓嚓嚓过来了：“现在可以把脚放进脚盆里烫了。”我试了试，还烫。
“那过会儿你再试试，不烫了，就把脚伸进去，把手也伸进去，手脚并烫。”
妈妈完全把我当成小孩了。我亲爱的妈妈！是的，儿女再大，在父母面前，永远是孩子。
我已满头大汗，起来把羽绒服脱去，放到卧室，赶紧回到我的“熏蒸房”。
妈妈又嚓嚓嚓地过来关照，我按照妈妈说的，先是把脚伸进盆里烫，然后是手脚并烫……母亲第五次过来时，我正在擦脚。母亲弯腰要把只剩草药的锑锅端走，被我制止。
我说：“妈，你别动。我穿好衣服来收拾。凳子什么的你都不要动哈。”
妈说：“你一个病人……”原来妈妈还把我当病人。
我说： “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虽然恢复不到生病前的样子，但是可以说是康复了。妈，你真的不要动哈。”
我迅速到房间穿好衣服，回到“熏蒸房”。把水倒了，把脚盆放好，把地拖了。我还是担心母亲进去帮我收拾什么，不小心摔跤。
然后把凳子放回原处，把锑锅和里面的药端回厨房，妈妈晚上还有用这些药烧一锅水来她自己烫脚。
妈妈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春节后还住过几天医院，头晕，常常“嘘～”的一声，就晕过去了，医生说妈妈是脑血管硬化、颈椎病引起的大脑供血不足。
就是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下，母亲，我亲爱的母亲，还处处“逞能”，关心我，为我做事，叫我心何以安？
03
这几天乐山的气温只有10°C左右，虽然已是数九的末尾，但是还是很冷。
这样的气温，对于常年生活在珠三角的我，对于近几年寒湿非常严重，去年夏天在东莞都没有开过空调的我，是有点受不了。
每天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手僵脚僵。有天早晨，晨读完，我愉快地跑到母亲房间给母亲请安，母亲对我说：
“天气冷，穿多点。”
“好。我穿了好多，羊毛衫，羊毛裤，羽绒服。”一边说一边帮着母亲穿好衣服。
在帮母亲扯衣袖的时候，不小心碰着她的手了，母亲的手条件反射地一缩，嘴里嘶～一声，说：“ 你的手好冷！”
我咯咯咯地笑了，赶紧给母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手太冷了，尤其是右手，血脉不通，这两年吃了好多中药，已经好多了。前年在家休养，你和保姆不是还给我拔过几次火罐吗？”
也许，就是这句无心的话，让母亲装进了心里。母亲当时就说：
“天气暖和了，我给你拔火罐，祛祛身上的寒湿。”
我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我正在房间听书，母亲颤颤巍巍地进来了，手里捧着火罐盒子。我赶紧迎上前去，接过盒子，搀扶她坐到床边。
母亲说： “我来给你拔拔手，你看你的手冰浸人。身上等天气暖和了再拔。”
“谢谢妈！”
我帮妈把真空火罐放在她顺手的地方，然后坐在她对面，接受她的爱。
母亲挑火罐，拔火罐，嘴唇紧闭，神情专注。我又看到了年轻时的她。母亲年轻时，干农活样样拿手，插秧打谷、耖田耙田、担粪施肥，都不在话下，做饭是又快又好吃。就是现在，她也时不时地要去指导保姆做饭。
三姐来陪母亲聊天了，母亲把她一起拔。姐妹俩心领神会地享受母爱。
我们的享受，不仅仅是获取，也是给予。母亲需要我们的享受，需要我们的感恩。她需要证明她还有用，还能干，还被需要。
一个人最怕的是自己没用了。
第二天晚上7:00，母亲又抱着火罐到我的房间。今天拔脚。
我乖乖地幸福地把脚放在她腿上。幸福是如此简单。
孝顺孝顺，就是要顺，顺才谈得上孝。母亲都快87岁了，还有什么不能顺着她呢？
只有不懂事的孩子、不通情达理的人，才会以所谓的“科学”来反对老人。
04
连续泡了三天脚，拔了两个晚上的火罐，周末一早我跟同学们去外区县寻访春天。
回来后我忙着赶作业。母亲推开门，说：“水已经烧好了，你快来泡脚。”
声音里，满是温柔和期待。但是，我却说：“ 妈，我今晚就不泡脚了，作业好多。”
母亲说：“来喂～，你身体不要了？水已经烧好了。”
我：“真的不行。”
母亲失望地走了。第二天又是如此！
吃饭时，我明显感觉到母亲不开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终于不开心两天后，她病倒了。我自责。虽然她从没有怪我。
但我知道，老人所有的关注，都在儿女身上，但儿女不是。儿女的不需要，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我自责，深深地自责。
虽然当天陪她去看了医生，但情况并不容乐观。
那天她几乎是吃完饭就躺在床上，虽然躺着对她比较好，因为她头晕耳鸣是供血不足引起，供血不足一是心脏问题，泵力不够，二是颈椎问题。但，我觉得还有情绪问题。是我的“不接受”，让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老了没用”的想法更严重。
本来，我的接受，我的示弱，我的需要，让她重新活力焕发，但是，这两天我因要赶作业而不需要了，让她失望，失落。
母爱，也需要好好呵护。被人需要的感觉能激发一个人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