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城的撕裂

 《瘋狂動物城》是2016年迪士尼公司出品的動畫片,講述了兔子朱迪在動物城破案的驚險歷程:朱迪通過努力,完成兒時的夢想,成為動物城的警察。可由於她體型嬌小,不受野牛局長的待見,被安排去查違章停車等無足輕重的事情,在這過程中認識了狡猾的狐狸尼克。急於展現才華的朱迪,終於等來了一次難得的機會,負責棘手的動物失蹤案的調查。她與尼克經歷了各種曲折,發現失蹤的動物由於“野蠻化”,被獅子市長囚禁起來。

  案件破獲後,朱迪立了大功,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動物城的居民對食肉動物“野蠻化”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好夥伴尼克也看透了她潛意識的偏見而離開她。回到家鄉的朱迪偶然發現了導致食肉動物“野蠻化”的真正原因,在尼克的幫助下,揪出了策劃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黑手——綿羊副市長。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的撕裂得到癒合,動物城恢復了往日的和諧。

  正如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所說:“人是萬物的尺度。”古希臘的每一個神話故事揭示了人們理解世界的方式,講述的都是人世間的事情。《瘋狂動物城》卻是通過動物之間的故事,來揭示當代人類社會的一些現象和道理,其中,如何克服偏見、做到包容互諒自然是影片最凸顯的主題。

  自然法則下,食肉動物與食草動物的對立難以消除,所以對於動物而言,食物鏈的鴻溝永遠無法逾越。幸運的是,人的理性所創造的文明,指引人類走出了弱肉強食、殘酷競爭的野蠻歷史,互助共贏、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成了普遍的共識。然而,人類社會的文明並不可能消除所有的對立和分歧,在和平和發展的大歷史背景下,局部的各種衝突,甚至積怨、仇恨仍是人類文明腳步向前邁進的極大挑戰,而重要的原因似乎可以歸結為一點:身份與立場複雜的對應關係。

  每個人都無法抹去自己在社會中的身份底色,哪怕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他的膚色、民族、性別、家庭等因素,就決定了他總會被歸入到某個群體的身份中。隨著成長,縈繞在他身邊的群體標識越來越多,如:學校、學歷、職業、職位、階層等等。總而言之,一個人總要在社會中扮演一定的角色,而角色的背後都有個體身份與群體身份的雙重烙印。就像影片中的朱迪,對父母而言,她就是獨一無二的女兒;而對於狐狸尼克而言,她是食草動物,易被傷害且防備心強;對於野牛局長而言,她是嬌小的動物,不適合對抗性較強的警察職業。

  既然擺脫不了個體和群體的雙重身份,每個人的言行自然而然會被置於雙重體系中進行評價。影片中朱迪在新聞發佈會說到食肉動物“野蠻化”與其本能有關,這話深深地刺痛尼克的心,雖然她一再向尼克解釋,他是不一樣的個體,然而尼克即使再信任朱迪,也無法把她是食草動物、自己是食肉動物的考量撇在一邊。假設朱迪和尼克的身份顛倒一下,那麼這種傷害就不會存在。我們生活中可能有過這樣的經歷,有人喜歡拿一些地方的人調侃,玩笑之後才意識到聽眾中有來自這個地方的人,便連忙向對方解釋,他們屬於例外的情形。然而解釋往往是沒有效果的,相信多數人會對這種地域歧視行為表示憤慨,但如果調侃者也來自這個地方,則會被看作是自嘲行為,一般情況下是可以原諒的。

  現實生活中,一個人再謹慎、再周全,也難以做到立場與身份的完全切割,哪怕他竭盡所能這樣做,有時也避免不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境遇,因為他人有身份和立場的預設,由此產生的種種的猜忌和聯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而江浙一帶鄉諺曰:“做天難做四月天,蠶要溫和麥要寒。秧要日頭麻要雨,採茶姑娘盼陰天。”連不言不語的天,面對不同訴求和立場的人,都逃脫不了被埋怨的宿命,更何況有著七情六慾的人。

  影片中動物城出現分裂危機的時候,明星歌手夏奇羊出來呼籲:“為食肉動物貼上野蠻的標籤是不負責任的,我們不能因為恐懼而分裂彼此,真的,請把我愛的動物城還給我。”身份只是一個人的參考座標,而不是價值標籤,根據一個人的身份去推斷他言行的動機,是一種狹隘的偏見,甚至可能演變為蓄意的歧視。在朱迪努力下,動物城最終迴歸了和諧,因為她始終堅信:“作為一個好警察,是保護和服務好這座城市,而不是分裂它。”誤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化解誤解的方式和渠道,相互詰責只會讓矛盾越積越深,最終演化成尖銳的對立,只有包容互諒才能化干戈為玉帛,消融隔閡的冰霜。

  影片最後,所有的動物在夏奇羊的帶領下,伴隨著《Try Everthing》的節奏,又唱又跳。從瘋狂的分裂到歡快和融洽,電影中畫風轉變來得那麼快,而現實中往往需要艱難和曲折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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