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虀畫粥,慶曆新政,岳陽樓記:《清平樂》裡范仲淹的人生標籤

時下,長篇歷史劇《清平樂》正在熱播,在這部以北宋仁宗朝為背景的電視劇中,范仲淹的形象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剛正耿直,讓他的宦海生涯比別人更多了幾分沉浮起落,然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當這位北宋名臣將這句鏗鏘的誓言嵌入洋洋灑灑的《岳陽樓記》,他已經在一碧萬頃的洞庭湖畔,矗立起一座千年不倒的精神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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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勤學篤行的故事,一直被人們作為勵志的範本。這位幼年喪父的北宋政治家、文學家、軍事家,有著堅忍不拔的毅力,為了不受干擾,他曾在一座山寺中寄宿苦讀。每天早上,他都要煮上一鍋稠粥,待粥涼後,劃成四塊,再拌上幾根鹹菜,便是自己一天的口糧。千年以後,聆聽著這則"斷虀畫粥"的故事,我們仍然在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畫面:清冷的精舍中,一個手不釋卷的年青人伴著一盞青燈,正不捨晝夜地苦讀,在他的旁側,是一鍋涼粥,寺院中,紛飛的雪花和單調的木魚聲都在傳遞著佛門的清靜,然而,透過精舍的燭光,我們知道,在這座並不起眼的叢林禪剎,真正參禪入定的,其實不是那些誦經不止的僧侶沙彌,而是這個孜孜不倦的年青學子。

執著,讓范仲淹順利地通過科舉考試,步入仕途;同樣,也是這份執著,讓強烈的憂患意識貫穿了范仲淹四十多年的政治生涯。於是,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我們看到的,始終是范仲淹兢兢業業克已奉公的背影:在眾人緘口的朝堂,他敢大膽上書,建言垂簾聽政的劉太后還政於宋仁宗;當看到淮南百姓深愛水患之苦,他不顧地方勢力阻撓,大修水利,疏浚五河,自此太湖水患不興;在主持應天書院期間,他將"人生以行義為貴"作為治學之本,言傳身教,一時四方學子輻湊雲集,應天書院文風熾盛……胸懷社稷的范仲淹,無論置身何處,其實一直都沒有脫離當年那個以雪沃面、斷虀畫粥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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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鼎宋王朝的趙匡胤可能不會想到,其重文抑武的國策決定了宋廷外交的懦弱,但也給了范仲淹這樣的文官施展軍事才能的機會。寶元元年(1038),党項族首領元昊突然扯掉順臣的假面,挑起西夏國的大旗,調集十萬軍馬,殺向延州。危急時刻,宋仁宗任命范仲淹作陝西經略安撫招討副使,和韓琦等人一起,率兵前往西線禦敵。迎著西北的朔風,滿腹詩書的范仲淹給軍士們展示的是其勇武絕決的另一面,在那裡,他治軍嚴明,作戰有方,不僅發現起用了一批象狄青、種世衡這樣卓越的將領,更訓練出了一批驍勇善戰的士兵。很快,當地邊民中便傳開了這樣的歌謠:"軍中有一範,西賊聞之心膽寒",而西夏軍中也認為"小范老子胸羅數萬甲兵",一時不敢輕取延州。

<code>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范仲淹《漁家傲》/<code>

當一身戎裝的范仲淹,踏著西北的秋霜,吟誦起這首膾炙人口的《漁家傲》,他已經將筆底豪情和金戈鐵馬進行了最有力的對接。

在范仲淹的政治生涯中,最值得一說的,當然是由他主導的"慶曆新政"。慶曆三年(1043)九月,宋仁宗將固守西線五年的范仲淹匆匆召回,這位策馬回朝的臣子還未洗掉邊塞的征塵,就接受了另一項重要使命——迅速起草改革方案,平息各地竄升的民怨。彼時,隨著軍費開支陡增,各種徭役賦稅也在不停增加,百姓不堪其苦,遂多次發生騷亂和暴動。那麼,究竟應如何化解當下的危機呢?范仲淹、富弼等人認為,不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一定得從根兒上進行改革,這個病根兒,其實並不是單純的軍費開支,而是宋廷"恩萌制度"帶來的冗官冗費現象,官宦子弟可以世襲官爵,許多在位的虛官其實都在空食俸祿,大量的冗官造成了宋廷龐大的開支,而這種開支,都要轉嫁到平民百姓身上,騷亂和暴動也便此起彼伏。

為此,范仲淹很快寫出了《答手詔條陳十事》呈送仁宗,在這份中國改革史上頗為著名的奏摺中,范仲淹認真總結了自己從政多年來醞釀已久的政治思想,大膽提出了十項改革主張,即"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長官,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推恩信,重命令,減徭役",仁宗看過大為讚賞,馬上詔令頒佈全國,北宋歷史上的政治體制改革由此拉開帷幕。在范仲淹、富弼等一批忠直之臣的推動下,"慶曆新政"很快便取得一些成效:龐大的官僚體系開始精簡;恩蔭子弟的入仕開始受到限制;不作為的"太平官"很難得到重要提拔;科舉考試的實用性大大增加。看到自己的政治理想以雷霆之勢向前推進,范仲淹憑欄遠眺,躊躇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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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歷代改革面對的都是一堵厚重的高牆,在仁宗時代,由守舊勢力築起的這堵高牆更是堅硬得難以撼動。隨著新政雷厲風行,各種流言誹謗也開始充斥宋仁宗的耳鼓,尤其是一些奸佞小人構陷范仲淹等人的"朋黨"讒言,更是讓仁宗坐立不安。對任何一個皇帝而言,當臣僚們拉幫結黨,形成了勢力,就意味著自己的權力被削弱,自己的地位被架空,而這,顯然是皇帝們不可碰觸的敏感底線。當歐陽修為好友范仲淹大鳴不平,拋出一篇《朋黨論》,勸說仁宗要辯別"君子之黨與小人之黨","退小人為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實際上不僅沒有幫成范仲淹,反而讓仁宗更加堅定了解散"朋黨"停止改革的決心。慶曆五年(1045)三月,當宋仁宗將各項業已執行的新法盡數廢除,范仲淹等人整頓吏治革除弊政的成果頃刻間便化為烏有,一場大刀闊斧的"慶曆新政"僅僅施行了不到兩年時間便中道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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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新政"後,范仲淹被貶到了河南鄧州,在那裡,這位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臣子並沒有悲觀消極,而是踏察民間,勸課農桑,一如既往地關心著百姓疾苦;不僅如此,他還興學育才,在當地建了一所花洲書院,請各方學者前來講學。1046年,范仲淹的好友,同樣被貶到湖南嶽州的滕宗諒來信說他重修了洞庭湖畔的岳陽樓,同時附上了一幅《洞庭晚秋圖》,請范仲淹作記。鄧州與嶽州,各處豫湘一端,儘管相距遙遠,但兩位至友卻天涯咫尺,心意相通,從未登臨岳陽樓俯瞰過洞庭湖的范仲淹,面對一副《洞庭晚秋圖》,卻能心遊萬仞,筆走龍蛇,片刻之間,便寫就了氣勢雄勁的《岳陽樓記》。"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矣!'"當這篇不足五百字的《岳陽樓記》被高懸在修葺一新的岳陽樓上,對應著亙古奔流的洞庭湖水,范仲淹,已經將自己的人生信條彰昭後世,成為激勵人們前行的精神標杆。

據陸游《老學庵筆記》載:"范文正公喜彈琴,然平日只彈《履霜》一操,時人謂之范履霜。"其實,只彈《履霜》曲的范仲淹,在其坎坷的生命旅途中,又何嘗不是履霜而行呢?回望這位憂國憂民的改革家所走過的足跡,我們能夠看到,儘管風冷霜寒,但他留在史書中的每一個腳印,都是那麼沉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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