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秋語

【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秋語

盛夏的熾熱已褪,溫暖的秋陽緊摟著大地,蒼穹被風輕撫得格外澄澈、高遠,街道兩旁的桂香日漸濃郁,誘我頻頻仰頭貪婪吮吸,臨街的窗臺上,時不時調皮地搖曳幾叢黃的、紅的、白的菊花。初秋的氣韻、氣質、氣場令人神清氣爽,要不是在街上我會高歌一曲。

去仕洋的班車裡,只有兩位賣菜回家的大娘。呵,都在數錢呢,藍衣大娘還唾幾絲口水潤滑點錢的手指,“腸子都悔青了,明天一定多挑毛豆莢和生薑來賣,把今天的份補回來,你也是。”說著,用胳膊肘蹭了蹭黃衣大娘。表情雖有惋惜,但聲音裡抑不住鼓囊囊的錢包帶來的愉悅。

車正要掉頭,一個大爺快步向車奔來,稍遠處,還有一個挑著被褥的大娘高喊“等等”。司機嘟囔:掐得真準!

挑被大娘坐穩後,大爺調侃:“秋妹,這年月挑被褥幹啥,難道去喝酒?”這一問,像風吹稻浪,層層漣漪盪開他們回憶之路。

秋妹大娘銅鑼般大嗓門立刻亮起:你的話讓我想起借被子。記得大哥結婚送喜帖的第一家是舅家,從踏進他家那一刻起,我就害怕“借被”被拒,十六歲的我像憋蛋的母雞,臉燒到脖子根,心臟就快奔出嗓子眼,在廳堂坐立不安,舅媽見我表現怪異問道:你咋了?我像赴刑場似的,轉身面壁閉眼喊:您到時能帶被子去喝酒麼?舅媽聽後大笑:行,準帶上,看把你難為的。

迎親那天,借的被子床數足夠,但除了舅舅和表姑挑來的有七成新,其他的真拿不出手,補丁滿身,棉絮發硬,平常親戚倒不打緊,可送親隊伍不行。娘只好讓剛落腳的舅舅又折回去,把表嫂結婚僅有的一床嶄新喜被再挑來。

大爺早把一肚子的話摞到嘴邊,一不小心就蹦出來:咳,最愁的是沒錢,借錢難啊!忙喜是在借破頭皮籌到錢後的事了。他換一口氣,凝重的神色舒緩了些。送喜帖、編草墊、做衛生、礱碾稻穀......日子到了借傢什,就連宴席散場後照明用的洋油燈、火把都得預先備好。

“對,那時太窮啥都借,”藍衣大娘搶過話茬,“記得小時候全村就我奶陪嫁一條彩(紅綢帶),兒子結婚、閨女出嫁、立墓碑、蓋新房,只要大家認為是大事、喜事,都得掛彩,討個吉利。借呀借,都成蜘蛛絲了,依然飄在本村乃至隔壁村的喜事大門楣上。我奶見人上門借彩,眉眼裡全是歡喜,嘴裡不停地說‘好,好,本事人家’,然後顛著小腳上樓去取,那高興勁跟自家辦喜事似的。其實最快樂的要數我和妹妹,喜事一結束,東家還彩都隨一小包零嘴,或瓜子或喜糖或餈粑。”說這話時,她不禁嚥了一下口水,褶扇樣的眼角似乎平展了許多,有點渾濁的眼仁也清亮了不少,一陣甜蜜在臉上溫柔劃輪過。

我正琢磨著,該到黃衣大娘了,在這場憶苦會中,只有她還沉默著,誰知就在瞬間,大爺古銅似的面盤已填滿喜色,聲音也隨之朗潤起來,“現在不一樣啦,預先訂好酒店,啥事都有人替你操辦妥貼。前天我孫子結婚,全家當甩手掌櫃,婚禮司儀主持,酒席酒店承辦,客人住酒店標間。那時提前一兩年忙起的喜事如今交代幾句話就成,擱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啊。”

“對,對,我們現在堪比古代的皇上!”黃衣大娘終於湊上話來,幸福盡漾在菊瓣似的臉上。陽光將田野成熟的味道牽進車窗,把她們的快樂熨燙得更加暖心。她指著右邊車窗笑道:“老姐,看,你家的彩,咋落在路邊?秋妹,你的花被也鋪在大地上。”

順著她的手往右看,路下一長坵朝天椒自信地仰著小腦袋,在朝陽裡閃著熠熠紅光;緊挨著的是一大片綠瑩瑩的四季豆,一籬笆一籬笆站成自身的葳蕤;稍遠處花菜、茄子、稻穀依次綿延,綴成一塊五彩織錦,鋪展在湛藍的天底下。秋風拂過,我彷彿聽到了它們歡快的秋之絮語。

【禮讚新中國成立70週年】秋語

“秋收快到了,”秋妹大娘開心地說,“我也到家了。”哦,車已到孔源村,她提著行李下車。大爺猛地推開車窗問:“秋妹,你挑被幹啥?”大娘笑吟吟地朝車內喊:“老哥,我孫子上新一中住宿,不用陪讀了,回家準備秋收。”

車繼續前行,一片歡笑撒向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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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張雲雪

圖片丨來源於網絡

編輯丨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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