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老師,法師

醫師 老師 法師

文、本性禪師

醫師,老師,法師。

三師是規,三師是矩,三師是光,三師是明,三師一體。

我這一生,尊重諸師,也就是各類專業性人士。且與三師,更是有緣。

記得,從小學到中學,我不是最優秀的學生,但一定是最聽話的學生。聽話,不是因為學校盡如人意,也不是因為老師無可挑剔。而是,我的祖輩,一代訓誨一代,要敬畏文字,敬畏文化,敬畏文人,敬畏老師。這種對文明的敬畏,便是家風。為此,從小,父母絕不允許我去腳踏文字,或坐上文字,或將文字隨便丟棄,或以任何方式糟蹋輕視文字。比如,寫有文字的作業紙,過期的廢報紙,父母就嚴禁我拿去包零食,或貼牆壁與糊窗戶。我在小時候,所受的訓誨,對一切有關文字的東西,處理的方式,能保全的好好保全,無法保全的,當恭恭敬敬地將之焚化,然後,將焚化之灰撒在河流中,或田野裡,或房前屋後的大樹頭。今天,我身無什麼特別長物,唯各類書多,其原因,除了好請、愛存,就是捨不得贈送,更不敢丟棄。

除小學外,中學時,我多寄宿學校。學校於三沙鎮郊,為霞浦第三中學。我們的宿舍,背靠一座小山,山後便是潔淨的沙灘,以及大海,還有海上的小島。一九八一年,高中畢業後,很慚愧,我沒有考上大學。後來,學校老師考慮到我文字水平尚可,便介紹我給一位教育系統的領導,安排到霞浦水門鄉的一所中心小學去教課。

本以為,從此做學生的時代結束了。不想,因為敬畏的霞浦籍高僧靈祐與到訪霞浦的日本籍高僧空海的因緣,一九八五年,於江蘇剃度出家了。後來,接續又當了十年學生。也就是,於南京棲霞山佛學院學習兩年,於北京中國佛學院學習四年,於科倫坡巴利語國際佛教大學與科倫坡凱拉尼亞大學研究生院等學習四年。

人生軌跡,真的很奇妙,凡夫如我,真的無法預知。佛教說,諸法因緣生,真的如此。正如我沒想到還會當學生,卻又讓我當了十年。辭別教課的小學去為僧後,從未想到還會去當老師,不想,今天,因緣卻促我毫無準備地去擔任一所學院的院長。因為德薄學淺,經驗不足,只能免為其難,戰戰兢兢。但我知道,職責所在,定會竭盡所能,以期不致誤人子弟也。

關於老師,古人說的好。“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三人行,必有吾師”。“為人師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書育人,此乃師德之本也”。“師者,人之模範也”。還有人認為,師者,如蘭、如梅、如竹、如菊。所以,當“尊師重教”“尊師重道”。

去年,有幸拜訪儒教聖城曲阜。曲阜孔子,被稱作至聖先師,萬世師表,他教育的道,被認為是聖道,他人被推為聖人,而他一生,儘管如他人所述:“累累如喪家之犬”,如他自己所言:“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犬,然哉”。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培養君子與造就賢人,從來沒有放棄教化社會倫理道德與治理國家秩序制度的矢志。孔子能夠門下有傑出七十二弟子,其大著《論語》被後人認為讀懂半部即可治天下,不能不說,他是天下第一老師也。可不?即便他思想的傳人,如孟子,已是隔代,但也還被後人封為亞聖。可見,作為老師,能做到如此,已是至極,真讓我崇仰呀。

在讀中學與教課小學的假期,我時常回到祖籍的古厝。那裡,當時有個社區診所,僅有一位年紀比我大些的赤腳醫生,似乎,他算是當地比較有文化的人。有時候,我也到診所坐坐,與之閒聊,內容包括一些脫離當時當地現實的文學與理想,甚至環遊世界。在當時當地,要找到一位可以閒聊這些的人,真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在心裡,我一直很感激他。

我海外學習告一段落回國後,常駐福州法海寺。後來,兼任福州開元寺方丈。初入開元,寺中便有佛教中草藥門診,創辦人為吾前任住持提潤長老,他傳承開元寶松和尚遺風,弘揚藥師佛信仰,治病救人。寶松和尚生前,曾創辦福建佛教醫院,禮請民國海軍名將薩鎮冰為院長,即今福州市中醫院之前生。提潤長老以“治癌聖手”著稱,還兼任古田極樂寺方丈,以及菲律賓馬尼拉普陀寺與碧瑤普陀寺之住持。長老去世後,我續辦長老創辦的門診,並以之法號“提潤”冠名。長老生前,對本人頗多教誨加持,我很感恩。

關於醫師,古人常謂“醫乃仁人之術,必具仁人之心”。“醫者仁心”“大醫治心”。“業醫者,活人之心不可無,而自私之心不可有”。“未醫彼病,先醫我心”。“觀眾器者為良匠,觀眾病者為良醫”。

中國隋唐時代,有個著名道士,更是名醫,叫孫思邈,我是對他非常景仰,充滿敬畏。唐太宗李世民讚歎他“鑿開徑路,名魁大醫。羽翼三聖,調和四時。降龍伏虎,拯衰救危。巍巍堂堂,百代之師”。他的醫學名著《千金藥方》《千金翼方》,影響至今。而他,被後世尊稱為“藥王”。難能可貴的是,孫思邈一生,專注醫道,淡薄名利。比如,他對病人,是“皆如至尊”,“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當時,隋文帝封他“國子博士”,唐太宗封他爵位,唐高宗封他“諫議大夫”,他都婉拒不受,或稱病不往,或索性隱居山林,或推薦弟子去。高宗要封他,他就推薦弟子劉神威,說他好學有為,便被朝廷安排進了太醫院。孫思邈雖為道士兼醫者,但他與佛門關係密切,他隱居終南山時,就與著名高僧道宣交好。孫思邈,是醫師做到極致的榜樣。

我出家的因緣,曾在多篇文章中提到。主要是因為:瞭解到中國佛教禪門溈仰宗創始人靈祐祖師是霞浦人,出家於霞浦建善寺;還有,日本佛教真言宗創始人空海祖師的入唐初地,即在霞浦赤岸。兩大宗師在霞浦的祖庭,是我心中的豐碑,其精神,是我心中的聖殿。一從開始,直至如今,我始終對之充滿敬畏。也希望,為報四恩,以之為典範,“發上善心,說上善話,做上善事,成上善人”,做個好僧人,傳承聖教,度化蒼生。

在佛教,剃度出家,傳法、弘法,這些佛教僧人,我們通常稱之法師。佛教的傳承,常用“燈燈相續”“心心相印”等語。法師被稱為“人天師表”,“如來使者”,作用就是為眾生打開出地獄的鐵門,為眾生搭建上佛國的金梯,使眾生明心見性,見性開悟,開悟解脫,解脫成佛。就如經典說的,“盲者能視,聾者能聽,啞者能說”。

法師做到極致的,如唐玄奘,人稱三藏法師,也就是精通了佛教中的經律論。唐太宗這麼稱讚他:“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中說:印度無憂王,彌留之際,萬念俱灰。因為,一生英武,手握江山,而病重之後,半個阿摩羅果還握不住。所以,他感嘆:“嗟乎,世間富貴,危甚風燭”。稱自己“昔為一贍部洲主,今半阿摩羅王”。為此,他就把手中半個阿摩羅果託大臣拿去供養僧團,後來,僧團接受了他那半個阿摩羅果的供養。為此,他的心,安寧了許多。中國李世民也是,作為大唐帝王,在病入膏肓時,也是心灰意冷。為此,玄奘大師從600卷《大般若經》中精取268個文字的《心經》給他誦讀。每讀《心經》,病重的唐太宗就老淚縱橫,想到自己一生,南征北戰,東征西討,版圖都擴到今天的貝加爾湖,可是,一旦生病,一碗湯藥都端不起,以後,一切更帶不走。通過反省反思,以及誦讀《心經》,唐太宗彌留之際,終於放下,他希望如《心經》所言,也能“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可見,佛教對人生終極的安頓與靈魂的救度,別具方法,獨有魅力也。

說到醫師、老師與法師,我就想到儒釋道。古人說,儒治世,佛治心,道治身。如不確切地說,醫師如道,治身;老師如儒,治世;法師如佛,治心。《普賢行願品》中有句:“於諸病苦,為作良醫。於失道者,示其正道。於暗夜中,為作光明。於貧窮者,令得伏藏。菩薩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儒釋道,有三教融合之說。在這,治身、治世、治心,就是醫身、醫世、醫心,也就是,醫師,老師,法師,可謂三師一體。三師都在“如是平等饒益一切眾生”,可見,一定層次上說,三師皆為菩薩。

朱熹有語: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這仲尼,即孔子。佛陀涅槃時,上首弟子迦葉悲嘆:“慧日淪照,世界闇冥,善導遐棄,眾生顛墜”,而諸人天,更是慨嘆:從此,“生死大海,誰作舟楫?無明長夜,誰為燈炬?”“人天福盡,世間眼滅,今此諸物,空無有主”。在此,佛陀與孔子,是法師與老師的象徵與代表。如果,沒有了老師與法師,這世界,該怎麼辦?同樣的,如果這世間,也沒有了醫師,那麼,會是怎樣?今年伊始暴發的新冠肺炎病毒近期正在肆虐全球,誰是抗疫的中流砥柱?醫者也,這就是答案。

比丘本性,時常悲傷自己沒有生在佛世。佛在世時我沉淪,佛滅度後我出生。好在,世尊的聖教尚在。世尊走過的,都是聖土。浩瀚中華,更是佛陀祝福過的土地。於這新時代,於這人世間,今天,還有醫師、老師、法師關懷著蒼生的身心靈,讓蒼生尚可皈依,尚有覆護。為此,我想說,我們是何等的幸運!

醫師,老師,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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