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深圳,濃縮著改革開放以來一個時代的精華。
作為我國第一個設立的經濟特區、改革開放的窗口,深圳以無數個第一的成績,迎接經濟特區成立40週年。
五湖四海之人匯聚於此,城與人,共同締造出一個又一個“深圳奇蹟”。“來了就是深圳人”,這句口號遍佈大街小巷,給了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以安身立命的機會。
站在40年的節點,荔枝新聞採訪了不同時期來到深圳的人,聽尋他們所觀察到的城市發展故事。
荔枝特報記者/李愛 實習生/邢璐
從模仿到創新,從“三來一補”(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及補償貿易)到自主品牌日益壯大,深圳的產業發展歷經了40年的拔節生長。
(無人機鏡頭下的深圳 圖源:新華社)
看康佳電視、拿華為手機、戴飛亞達手錶、用微信通訊……提起誕生於深圳的品牌,腦海中總能浮現出一個又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
不僅是工業,深圳的文化產業也在蓬勃崛起、風頭愈勁。2004年起,深圳提出“文化立市”戰略,2008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批准加入全球創意城市網絡,成為中國首個獲得該組織授予的“設計之都”稱號城市。
“一個國家最好看的風景,就是這個國家的年輕人。”對於一座年輕的城市而言,同樣如此。四面八方的年輕人將深圳視為逐夢的樂園,如今擔任飛亞達總設計師的孫磊,曾經也是一個懷揣激情來這裡追尋設計夢想的年輕人。
“那是整個中國手錶業的歷史性機遇”
九十年代初,對外開放的利好、市場經濟的活力在深圳持續釋放,“走,一起去深圳發財去”,在當時人們的眼中,深圳遍地是財富,也遍地是發展機會,更是奮鬥者的天堂。
1992年,從瀋陽航空航天大學工業設計專業畢業的孫磊,分別收到了來自北京、深圳、珠海的3份工作機會,一番斟酌後,他南下來到深圳。
(飛亞達總設計師孫磊 受訪者供圖)
“一個人和一個城市可能還是有緣分的,我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在深圳實習過,在這裡能感覺到改革開放前沿陣地所具有的創新與活力,當時深圳也開始湧現出一些我們國產的消費品牌,可以讓我發揮專業優勢。”孫磊回憶起初來深圳的情形。
大學期間,孫磊的實習地是飛亞達公司,深入接觸鐘錶製造業後,他開始對這一結合了技術工藝與美學設計的物件產生興趣,畢業作品也是為飛亞達設計的一款首飾型女表,並最終實現量產。他至今還記得那款手錶的型號,“設計的價值被認可了,這對一個還沒有進入職場的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鼓勵。”
參與設計“神五”“神六”“神七”航天表,將“深圳設計”送上太空,並憑藉神七航天表成為中國大陸首位獲得紅點獎的手錶設計師,孫磊成功攀越了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座高峰。
2003年10月16日,由孫磊主研設計的飛亞達航天表,隨首位宇航員楊利偉完成了我國曆史上首次載人航天任務,也使中國成為繼瑞士之後第二個能夠製造航天腕錶的國家。
在最初接到為宇航員設計航天表的任務時,孫磊敏銳地意識到“這將成為整個中國手錶業的歷史性機遇”,然而對於能否順利完成這一任務,團隊成員可以說是“既有信心又沒有信心。”
與生活用表不同,航天表需要具備極強的防震、耐振動、耐負壓等性能才能應對太空的特殊環境。然而孫磊的團隊在設計工作伊始就碰了壁,由於缺乏對航天表使用場景的足夠了解,任何細節都只能根據理論反覆推敲。例如,當宇航員在太空中繞地球飛行時,24小時內將經歷多次晝夜循環,無法根據天黑天明來判斷“錶盤上的八點究竟是北京時間上午八點還是晚上八點”,因此添加了顯示“AM”“PM”的視窗。
(“神舟七號”航天表 受訪者供圖)
隨著我國載人航天計劃向縱深推進,對航天表的設計與技術工藝也有了更高的要求。繼“神五”“神六”之後,“神七”宇航員將進行太空行走,此時航天表需要佩戴在航天服外,宇航員穿著航天服的手臂很難彎曲,眼睛與手臂相距較遠,所以為了宇航員能快速清晰抓取時間,錶盤要放大、簡化,滿足宇航員需要的特殊分段計算並清晰表達,且鏡面不能出現反光。通過與宇航員們反覆交流,設計團隊不斷明確每代航天表的使用需求,克服了一個又一個的挑戰。
“一步一步,從無到有摸索著走過來”
起初,孫磊在飛亞達集團下屬的一家外觀件製造企業從事手錶的外觀設計,他也成為了公司唯一的工業設計師,沒有自己的辦公桌,只能蹭別人辦公桌的一角來繪圖。由於缺乏對市場動態的把握,他只能憑藉自己的想象埋頭創作。“當時公司還沒有專門的工業設計部門,設計師在整個價值鏈條中應該如何跟上下游對接,如何進行管理,這些都是逐步探索出來的。”
孫磊的經歷並非個例。改革開放初期,站在時代浪潮前的深圳正在思考,如何按照現代企業制度進行企業改革,畢竟企業是構成市場經濟的“細胞”,要想搞活經濟,就必須對國營企業進行改革,當時包括飛亞達在內的一批國營企業都處在向現代企業改革的過渡期。
(飛亞達集團大廈 受訪者供圖)
2000年,飛亞達正式成立工業設計部,並與前端的市場銷售部打通協調渠道,與產業鏈的銜接更加密切,孫磊由此越來越明白工業設計師在企業中應當承擔起什麼樣的職能:不僅僅是出創意那麼簡單,更要了解品牌本身及市場運作的邏輯,進而創造更大的商業價值。
從一人、四五人,到如今成長為一個國家級工業設計中心。孫磊坦言,這一過程是“一步一步,從無到有摸索著走過來的。當然也得益於深圳這個城市,在這裡誕生的消費品牌很多,那麼多的企業和品牌相互競爭,設計與原創越來越受到重視。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企業的發展與個人的發展是統一的。”
當對外開放的大門率先在深圳開啟,一時間這裡成為與國際對接的最前沿,外國新鮮的事物資訊在這裡匯聚,學習與借鑑成為深圳創新發展的第一步。對此,孫磊也曾有體會:“從設計師個人角度而言,當然是堅定原創的,但是從企業價值實現的角度出發,借鑑是當時最現實可行的。”
當時國內的物質消費仍舊貧乏,許許多多來自國外的新穎、稀罕的消費品迅速抓住了國內民眾的注意力,一時間各行各業的民族企業競相模仿。然而隨著消費供給能力日益提升,大眾擁有了更多的選擇權,“這時與同類產品形成差異化競爭,塑造自我品牌的辨識度就顯得尤為重要。”孫磊說。
(受訪者供圖)
在自主創新的道路上,飛亞達很早便開始發力,並逐漸探索出“三源研發”的產品創新架構。簡單而言,就是包括了顧客需求轉化、品牌價值實現及技術價值轉化的三個緯度,“在此過程中沉澱出具有自己品牌標識的產品DNA。”2018年,孫磊創立了飛亞達公司旗下的高端設計師品牌“沐楊時計”,首開中國腕錶品牌以獨創設計整合國際高端製表資源、創造中國奢侈腕錶的先河。
“無數平凡人在這裡獲得成功”
隨著人們越來越注重產品的設計美感,孫磊的設計研究開始從手錶、飾品拓展至服裝、汽車,乃至室內設計等的流行趨勢和文化理念,並時常參觀國內外大大小小的設計展覽。近些年,他明顯感受到深圳設計業的發展。在他看來,深圳的設計行業起步早、發展較好、集群效應明顯、商業化程度也比較高,其中,平面設計、產品設計、建築設計、室內設計等多個細分領域在全國都位居前列。
“以我所在的領域為例,1987年深圳成立了中國第一個地方性的工業設計協會。而那時候很多地方對工業設計都不甚瞭解,1994年深圳開始舉辦‘市長盃’工業設計競賽,然後有兩岸三地工業設計論壇等等,可以說,深圳從企業到政府確實都很重視設計行業。”孫磊說。
(深圳璀璨夜景 圖源:新華社)
在深圳工作生活了20多年,這座城市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在孫磊眼中,深圳始終不變的是濃厚的創業氛圍和蓬勃的創新意識。這座城市提供土壤讓年輕人盡情“折騰”,他們敢想敢拼又有憂患意識,數不清的平凡人在這裡獲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