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喜平 忻州記憶
情繫南門城樓
盧喜平
我生於1965年，家住南關西圪洞。穿過南城門延著南關大街西岸由北向南：城牆跟底是南關初中，隔一條衚衕與初中相鄰的天主教堂院內是南關小學，捱過來就是我家所在的西圪洞。從城門到我家衚衕口大概也就100米。所以南門城樓自然就成了我記憶的主題內容。
一、記憶中的南門城樓
我記憶中的南城門樓就是被毀的模樣：半截城牆，門樓殘損，遠遠望去就是一個叫做“城門”的磚券門和一堵叫做“城牆”的斷牆。
門洞內坑坑窪窪，雨天就成了聚水池，再匯入城牆上衝刷下來的黃泥，整個門洞啞然就是黃河流域的微縮景觀，行走的人都得穿雨鞋，偶有汽車駛過，再慢的速度也難免濺一身圖案。
儘管如此，這個南城門樓卻是我記憶憶中的黃金寶地！因為在那個年代，幾乎沒有遊樂場所，而那半壁城牆既寬敞又遠離車馬，所以就成了孩子們唯一可以盡情玩耍的地方。裸露的好幾層並排的城磚總能找到相對平整的小範圍，跳格格、煽洋畫、抓羊骨……除了大人們吩咐不能跑跳外，其餘的玩法任何一種都可以讓我們玩到忘記回家，常常得有家長上來催叫才肯散夥，那份灰頭土臉一身泥垢換來的開心是獨有的、無法替代的。
上學了，因為學校就在城牆邊的天主教堂院內，城牆又高又清靜，所以這裡又變成早讀的地方。每天早上，有站的、有坐的、有蹲的，大家各自為陣，或默唸或低聲誦讀，也有同學手裡拿根樹枝在土地上寫劃，還有直接用手指頭揮舞的，城牆芯簡直就是天然的大寫字板，寫了一板又一板，帶勁極了！
二、第一次知道“景賢門”“三關總要”
對我而言，小學之前的南門城樓就是玩耍背書的地方，從來沒有尋問過它們是用來幹什麼的。真正開始探求“南門城樓”是在初中新開的歷史課後。
我記得那是第一堂歷史課。快下課時老師讓我們合上書本，左手指著一牆之隔的城牆說：“同學們，咱們教室這堵牆後面的城牆就是一部厚厚的史書，雖然咱們的課本上沒有，但我們生活在它的腳下，對它我們是應該知道的！關於這城牆和城門的故事民間流傳很多，請大家回去問問周邊老者，然後把蒐集到的內容寫出來，下節課交回。雖然這是額外的作業，但希望大家能認真完成。”大家在驚愕中結束了那堂課。
那天下學回家，因我媽沒文化我爸雖是老師卻在外地教書，所以我只好跟著我媽去了衚衕內懂得最多的張銀叔叔家。叔叔說：“南城門，它叫‘景賢門’，已拆門樓上掛著‘三關總要’牌匾。意思是南城門是偏頭關、寧武關、雁門關的可靠後方，共同保衛省府太原的。所以說咱們忻州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那天作業內容記不清了，但我產生了對城門和城牆進一步瞭解的慾望，最後我爸託人把我帶到了北城門樓圖書館。
第一次踏進圖書館，很拘束，不知如何是好。蔚館長見狀，問清來由遞給我幾本書。我順著目錄尋找，找到了關於南城門的記載：“三關與忻州之間，構成犄角之勢，形成扇面，連能一氣。三關像指，忻州如掌，進則如掌使指，迅速有力；退則堅實如拳，牢不可破。因此，南城門樓匾書‘三關總要’……”我抄錄下來，立刻離開。
後來我又從叔叔那裡知道了南城門東側石頭吊橋、護城河的存在和教場巷的由來，還有做為當時官道很重要一段的南關大街曾經的繁榮。
但我最想研究的還是城牆城門！還多次跑上去對著城磚摸了又摸，恨不能摸出七層圍牆的力量，跳了又跳，恨無法感知八尺地基的堅實。
其實那天課後受鼓舞的同學不是某些而是全體。有一次體育課自由活動，班長吩咐女生在下面觀看，隨後吆喝了幾個哥們兒一起跑到城牆上，扮演著巡邏與守衛的情景……雖然是突發決定即興表演卻居然有模有樣，當時的我似乎聽到那馬蹄聲聲、號角陣陣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僥倖的是，真正作戰表演的鏡頭還真是被我撞著了。大概是1984年，摸黑去二中（地點是現在的七中）上早自習，一出衚衕口，腳下一滑，倒了。隨手抓起一把才知是沙子，繼續往前走不多遠，隱隱約約看見：城門樓前放著柵欄，幾個士兵拿著槍來回走動。我正納悶著，過來一人邊推我邊說：“快點走，影響拍攝”。事後我才知道是拍《忻口戰役》電影呢。當時為住在南城門腳下自豪了好長一段時間。
隨著年齡增長，外地讀書、參加工作、嫁人等等一系列的改變，也一步步“離間”了我與南城門的親密，雖然好多思念和回憶被迫放回到夢裡，但還是有些失落。好在我父母依然住在老宅，守著南城門的一抹夕陽，也算給了我與南城門斷不了的約會，所以每當我回家路過時，總要停下自行車，注目凝望很久，心裡默唸：你殘破依舊，我愛戀也依舊！
三、修復南門城樓
2004年5月的一天我騎車回南關，走到南城門時卻發現門洞被堵了，所有行人都從東面繞行。我找一施工老叔打聽，得知是要修復南門城樓，為此我激動了好幾天，因為我將看到南門城樓應有的模樣了。
2006年6月，南門城樓修復工程順利竣工！
遠遠望去，二層城樓莊嚴偉岸，與保存完好的北城樓遙相呼應，勝似兩員鐵塔衛士各守一方。
慢慢走近，三簷二層歇山頂式門樓、色彩雅緻氣韻生動的彩繪、每根樁、每根柱都漸漸清晰。
手扶木製樓梯登上樓頂，近距離看著著名書法家陳巨鎖先生“三關總要”的匾額，我覺得時光在倒流，似乎自己漸漸高大起來，曾經城門上同學們的遊戲也在慢慢湧現……此刻，雖隻身樓上，但感受到的卻是千軍萬馬的威風。
重新回到地面，我似乎經歷了一次穿越，一次靈魂的交融！
難怪南關摔跤大王無比勇猛、龍燈飛舞無比剛毅，原來只因城樓雄魂的存在！
我驕傲，我生長在城門樓腳下！
四、古城改造中的南門城樓
近年政府心繫古城發展，致力於復現明清時期忻州古城商貿繁盛、休閒安逸的社會生活景象，與袁家村攜手共同打造“忻州古城”，目前已初具規模。
南門城樓及周邊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南城門的甕城和前箭樓已再現雄風！南關大街兩側臨街的原住居民已搬走，取而代之的是對稱的四合院。一幅新的《家鄉歸夢圖》很快就會成為現實。
大街兩側衚衕內沒拆遷的居民恰似新型四合院背後的棚戶區，我家老父親還在老宅堅守著，每次回家時都得憑几十年的步子丈量才能找到衚衕口。
儘管如此，我依然希望老宅能留下。因為回一次家就能在南門城樓下穿越一回！
也曾想過，如果老宅留不下，我不僅僅要把城樓當作“夢中情人”，還要把它當成我的“遠方情人”！
把它：裝在心裡！留在夢裡！刻在靈魂裡！
作者簡介：盧喜平，女，忻府區人，忻府區作家協會會員。任職於金融單位，愛好文學，曾有多篇作品在各類徵文比賽中獲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