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帶貨女主播的這五年:一刻不敢停,因為不知道明天

2020-04-20 10:54

錢江晚報

在長達6小時的直播中,田進時不時把腳從穆勒鞋中伸出來,瘦長的腳趾吧嗒吧嗒上下翻動一下,似乎是替她必須保持在鏡頭前的上半身透透氣。

2020年開局,很多商業大佬都感受到,這將是風聲鶴唳的一年。

但田進的淘寶直播賬戶“小糯米總裁”的粉絲,從去年年底的40多萬上升到55萬,每天一場、每場的銷售額也扶搖直上。

在淘寶直播的主播中,她算“腰部”吧,金字塔尖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薇婭和李佳琦。

現實的直播世界中,“小糯米總裁”,也就是這個叫田進的姑娘活得真實而努力,像一棵倔強的小草。

3小時直播

獎金323元

田進老家湖北,2005年中專畢業的她到杭州來參加表姐的婚禮,之後沒再回去。

對這個城市的“第一眼”是銀泰。父親帶她買了人生中第一個手機,1500元的三星。

姑娘想,怎麼會有這麼高級的地方,我要留在這裡。

她在儀表廠做過質檢,在銀泰做過化妝品牌櫃姐,在市場裡開過化妝品小店,做過微商,考出了大專文憑……直到2016年,有小姐妹說城西有個蘑菇街在招女主播。田進沒有看到宣傳海報中展示的時尚大道,沒有蘑菇也沒有華服,但她突然獲悉了自己的一大優勢——巴掌小臉、五官立體、身板削瘦的姑娘特別適合直播。

2016年,是淘寶的直播元年。

淘寶直播於2016年3月開始試運營,於2016年4月21日發佈。只不過,田進的“入行初體驗”就像漫無目的真人秀。經紀公司給她規定了每天直播2至3小時,但他們沒有貨源,貨源也不知道他們。

開頭那幾個月,“公司就給了我一支口紅,我就在直播間裡化妝給粉絲看,跟粉絲聊天,有一搭沒一搭,實在沒什麼好說了,我就唱歌給他們聽”,田進的嗓子並不甜美,唱歌帶不來流量也吸不到粉。當然,口紅也賣不出去。

有一回,經紀公司發獎金,田進記得清清楚楚,323元。

她辭職了。

厚積薄發

單場突破200萬元

“一支口紅”的慘淡經歷讓田進早早地領悟了直播的真諦:直播靠什麼?不靠臉蛋,不靠口才,而是靠“貨”。

2017年6月,她找到了位於杭州九堡的三衛商城——這是一個很多老杭州都未曾聽說過的商城,是尾貨和庫存的集散地。田進和她的小姐妹開始了走播生涯。“一家家店鋪問,老闆娘,我幫你直播賣貨好不好?”田進常常遭遇老闆娘們不耐煩地驅趕,“我們不單賣的。”也有老闆娘看這兩個小姑娘身板兒單薄卻一股子擰勁,就努努嘴,自顧自到門口嗑瓜子去了,扭頭像看西洋鏡一樣看著田進們對著個手機唾沫橫飛。

直播間裡賣出一件,田進就跟老闆娘結算一件,每天8點到晚上5點市場關門,田進把直播賣出去的貨拖回家打包快遞,常常要忙到半夜。有一天,破天荒地賣了幾百件,兩個姑娘忙活了一個通宵打包填單也沒發完。

直播間本來就是衝動消費,當天沒發貨?對不起,我不要了。那一點點來之不易的粉絲,經常要送各種小化妝品、飾品討好的粉絲,就這樣噼裡啪啦無情“取關”(取消關注)了。

2017年8月,田進認識了俊——他是做賣場生意的,給超市等供應服裝,貨源穩定。一個月後,俊和田進在九堡租了個直播間,300平方米,田進每天播6到8小時,推三四十個款,每天銷量能達30萬元。

當年10月,杭州主播界發生了一件很轟動的事——跟俊合作的另一個女主播,一場羽絨衣直播,銷售額衝破1000萬。

2017年10月,業界突然被“直播”這種粗暴而直接的帶貨方式給震撼了。此後,雲集在杭州九堡地區的服裝廠們開始主動尋求與主播的合作。田進也等來了她的厚積薄發:粉絲量從幾千迅速積攢到數十萬,冬裝的單場銷售額最高突破200萬。

8小時直播

不吃飯不休息

田進和俊後來走到一起,結婚生子。

俊創辦了杭州第一家直播基地,旗下籤約了不少女主播。田進是其中之一。

田進有了自己的6人團隊——每天6點起床,6點半化妝,7點到公司,8點準時開播……一直要播到下午2點,中間不能休息不能吃飯。實在忍不住,她就躲開鏡頭迅速抓一把零食。

田進擅長直播服裝、化妝品和配飾。疫情期間,網課、兒童魚肝油等紛紛找上門來,即便在春夏裝這樣單價偏低的場次中,她單場銷量都會保持在五六十萬元以上。

按行情,主播在整個銷售額中有10%到20%的提成。所以,田進一年的收入可觀,“我媽從不敢跟老家人說我的收入,在我們農村,這個數目嚇人”。

下了直播,買手已在等她,將選好的款供她最後拍板,用於第二天的直播。一場6小時的直播通常需要近百個款,近百個款要從上千個款裡選出來。

田進很堅持,天天都播,場場6小時,粉絲量穩步增長,品牌商主動上門的蠻多。選款完畢,中控和助理已將當天直播情況進行統計和測算,整個團隊一起復盤,內容包括推算哪些爆款具有持久性,以及明天直播商品展示順序、說辭策劃和粉絲維護。

田進的粉絲裡有幾個VIP,每逢田進賣珠寶,她們都幾萬幾萬地下單,還有一口氣買十件羊絨大衣的,“好像都是全職太太,有錢有閒”,下了直播,田進經常要跟粉絲互動,“一場直播就好比一臺戲,你們覺得主播很隨意,其實整個流程都有設計。”

這兩天,田進找了很多設計師來講解服裝設計理念,試圖推導出從表象能抵達精神的直播話術。

一刻不敢停

因為不知道明天

李佳琦說,“我害怕一休息,粉絲就走了”。這幾年,田進也清醒地看著主播界的起起落落,有人轉眼就過氣,她不敢停。

疫情就像一隻黑天鵝,以前只有網紅直播賣貨,現在彷彿全民直播,似乎一切皆可直播。田進有點焦慮,但說不出焦慮來自何方——明明貨也夠,粉絲也在漲,但就是心裡不踏實。

田進的老公,俊,謀劃著把供應鏈、綜合體以及直播盤成一局大棋,“男人總有他的夢想,我只是一個女主播。我看中一套1000多萬的房產,但是不敢買,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田進說。

在辦公室裡熬白頭不過萬把千收入的小職員們,都覺得網紅經濟很魔幻,其實骨子裡,這世界還是老樣子:所有的努力,都有基本的回報。

那麼,你是否還能回憶起自己當年冒險的旅程和汗津津的模樣?

(原題為:《從323元獎金開始打拼,上千萬元的豪宅也能考慮,一位帶貨女主播的這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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