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错一个人,怎样毁掉几代人:读张爱玲小说《金锁记》

命运给人的任何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还在麻油店里做姑娘的曹七巧不知道,这就是她最好的时光。

喜欢她的有四个适龄青年,说明了七巧的美丽与魅力,也说明她曾经是个开朗正常的姑娘,无论她选了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会在婚后过有爱意的生活。

然而她谁也没有选,她嫁入了豪门。这成为了她的幸福指数走下坡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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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爱玲像。

“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有个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得人心的地方。”——曹七巧嫂子说七巧。

这就是七巧的变化,可怕的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曹七巧为何变了

一:婚姻不幸

如果丈夫不是个残废,七巧是没有可能成为姜家的少奶奶的。

与丈夫的结合是没有感情的,更何况丈夫得了骨痨,连坐都坐不起来,在家族中他形同虚设,不可能为她撑腰,也无力与她互动。

这是婚姻最大的不幸,哥哥嫂子听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七巧本能地厌恶丈夫那“没有生命力的肉体”,她在姜家就像是个有编制的保姆。

二:被看不起

姜家的少奶奶都是官家小姐,只有七巧是麻油店的女儿,连丫头都认为她是”低三下四的人“。

她素质低而不知藏拙,谈吐粗俗。她哥哥多来了几次,家里丢了一票东西。她家人像是专业”打秋风“的,再次拉低了她在姜家人的心中的印象值。

小姑子看不起她。新来的三少奶兰仙听了传言,一点不想与她亲近。她嫁入了了这个家庭,却孤独地无法融入。这让她感到无尽的委屈与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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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手绘曹七巧像。

三:爱而不得

姜家三少爷季泽是个花花公子,“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可能就只有他对七巧没什么偏见了。

七巧认为她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季泽才嫁入姜家的。

当七巧问季泽,“我有什么不好,沾都沾不得”时,季泽心是动了一动,然而他是个聪明人,七巧为人这么没分寸,人缘这么差,又是个甩也甩不开的亲戚,那是碰都碰不得的,碰了必将成为他的灾难。

四:受人欺负

分家时,七巧认为分配方法对自己不公平,气走了分家的主持,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几天后,分家的方案却仍然原样进行,孤儿寡母还是被欺负了。

面对利益,兄友弟恭在这儿是个笑话,无人保护的七巧,如何不黑化?

后来,她本来有机会过另外一种生活。

然而,她在姜家的遭遇令她性格发生了变化,不由自主地拉扯自己和身边的人走向不幸。

分家后的七巧,带着儿女在外租房,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可支配的财产,也与姜家脱离。这是一个好机会,切断乱七八糟的过去,过好自己的生活,教育好一双儿女,但是她并没有。

这时,七巧“谁都想要你的钱”这个最大的执念,由季泽造成了。

季泽来访,他为了钱欺骗七巧,假称对她有感情,想要哄七巧卖了地买他的房子。七巧虽然泼辣,却不是个蠢人,她的直觉非常敏锐,看破了以后,骂走了他,也彻底失去了自己一直望而不得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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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手绘姜季泽像。

被整个世界嫌弃的七巧,已经成为歇斯底里与充满戒心的一个人。她像母鸡带着小鸡一样,用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儿女,用力过度,适得其反。

捕风捉影,防着所有人,包括寄住在她家找工作的侄儿曹春熹:长安踩着凳子拿瓜子罐儿,快摔倒,幸亏春熹抱了下来。七巧看到了,骂他要将女儿教坏,好巧娶自己女儿,霸占她家家产。这个无中生有的罪名,生生把个老老实实的春熹气走了。

心中的压抑找不到出口,口中刻薄:哥嫂来访时,她一定要絮叨得哥哥嫂子无地自容,但哥哥嫂子每次来都是带足了金银回去。她心中有爱,却一定不会让对方好受,做了好人,却无人领情。

教养无力:儿子女儿十三四岁,瘦小得像七八岁。长安入学后,脸色也红润了,胳膊也粗了一圈,可见七巧虽然不差钱,但养育儿女却没下什么心思,让儿女营养不良。

七巧扭曲教育女儿,说男人都是混帐东西,谁都想你的钱。

这还不算,为了管住女儿,她决定给长安缠脚。这个时候,连下人都知道小脚不时兴了,长安缠脚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姜家大房三房的子女都送进了学堂,七巧为了比赛,为了跟风,决定要送子女读书。

长白毫无兴趣,七巧也就放弃教育他,让他长成不学无术,只会打打牌,捧捧戏子的纨绔子弟。

七巧送长安读女子学校,因长安将衣物送洗时,丢了几样东西,七巧便要去学校大闹。长安不愿意丢这个人,只好找了个借口不去上学了。饶是如此,七巧还是带着老妈子去学校大闹一场,想要回学费。长安从此臊得连同学也不敢见了。

长安本可以受到好一点的教育,过和母亲不一样的生活,现在因为母亲强势不讲理,软弱地放弃了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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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手绘姜长安。

终身不幸的后代

毁掉女儿婚姻: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人,七巧戒备心爆棚,怀疑世舫的目的,影响长安提出了分手,这是长安的第二次放弃。

分手后,见到女儿与世舫像朋友一样走动,故意“恰到好处”地,说出女儿抽烟的黑历史,吓跑了世舫,令长安绝了结婚的念头。长安失去通过婚姻,得到幸福的第二次机会。

逼死两个儿媳:

对媳妇刻薄恶意。向儿子长白打听夫妻之间的隐私,并把床第之事当成笑话到处说。把个岳母气走了,媳妇芝寿抑郁而死。

芝寿死后,姨太太娟姑娘扶了正,在这家里压抑气氛中,不到一年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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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手绘芝寿画像。

儿子不成材:长白此时长成一个妈宝男,对母亲打压媳妇的行为不敢作声。只是两个媳妇都死 了后,长白从此不敢再娶。

到此为止,因七巧而不幸的人,跃升成了五个,先是吞噬了自己,接着毁掉女儿,儿子与两个儿媳。

长白和长安,将来能好好教育自己的子女吗?这是一个未知的谜。

七巧之死

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就连出了嫁之后几年,镯子里也只塞得进一条洋绉手帕。

天才作家张爱玲将七巧的年老写得生动而令人印象深刻。

最好的时光早就如流水一般溜走,身边的人都恨她。死前一滴泪——她想起了年轻时喜欢过她的那些人。如果跟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

她是可怜的,想了一辈子,终成一场空,是个被牺牲了的可怜人——都是因为她戴上了冷冰冰的黄金锁。她走入不幸,不知道如何走出,她强势掌控着一双儿女的人生,让他们重复着自己的老路。她的不幸像是瘟疫,传播给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这句话写给七巧的人生,再合适不过。

(本文部分配图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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