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王昕然
保留大阪市？还是分成四个特别区？这是近日大阪居民热议的话题。随着“大阪都构想”公投进入倒计时，支持与反对两方都在本周走上街头，宣传活动愈演愈烈。这一周，大阪市车站前每天早晚都有人在派发传单，街宣车来来往往。这一周，支持方议员扛着巨大的看板，指责大阪府、市的“双重行政”引发弊端，而反对方则拿着大喇叭，向市民呼吁“为未来考虑”。这一周，有因在防疫工作中表现亮眼而人气高涨的大阪府知事吉村洋文每日在推特不断宣传，也有当地民间团体日以继夜的高声呐喊。两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高声指责对方的主张缺乏根据，呼吁居民支持自己。
8月底到9月初，大阪府议会和大阪市议会先后通过了“大阪都构想”草案，并在10月12日正式发布公告。公告称，将在11月1日举行公投，如果届时大阪市225万18岁以上居民中有超半数投出支持票，大阪市将在2025年被废除，由4个特别区代替（淀川区、北区、中央区、天王寺区），由大阪府统一管理。
据时事通信社此前报道，大阪市长松井一郎表示，“大阪都构想”实现后，希望将大阪府改名为大阪都，完成由“府”升“都”的目标。
根据1947年施行的《地方自治法》，日本目前共有47个第一级行政区划，分为4种类型，合称“都道府县”，“都”指东京都；“道”是北海道；“府”是京都府和大阪府；其余43个第一级行政区划则称“县”。
实际上，“大阪都构想”已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2015年，以时任大阪市长桥下彻为首的地方政党大阪维新会曾就这个构想发起过公投。当时，反对票以微弱的优势超过支持票，致该构想遭否决，名震一时的桥下也宣布退出政坛。因此，由大阪维新会再次推出的“大阪都构想”的第二次公投也更加引人关注。
争议焦点：“双重行政”到底存不存在？
大阪市内有两座名为“临空门大厦”和“世界金融中心大楼（WTC）”的大楼，前者高256.1米，由大阪府政府牵头，于1996年花费659亿日元建设（约合人民币43.4亿元），后者高256米，由大阪市政府负责修建，于1995年竣工，耗费1193亿日元（约合人民币76.7亿元）。相近的建造年份，相似的高度寓意着什么？“大阪都构想”宣传网站介绍称，大阪府和大阪市相继投入资金建设了这两座大楼，为了攀比，大楼“越建越高”，直到临空门大厦最终以10厘米取胜，这是“双重行政”导致的弊端的典例，也是此次升“都”计划的争论中心。
据大阪市副首都推进局的定义，“双重行政”指的是府、市两个权力机构在对大阪的管理中没有进行合理的职责分担，分别以自身的观点出发，做出没有真正为“大阪整体着想”的决策。10月27日，大阪市长松井一郎在由日本ABC电视台组织的辩论中说道：“大阪有许许多多类似于这两座高楼的例子，大阪府、大阪市分别承建公共基础设施，它们增加了政府的支出，而这些支出的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居民缴纳的税金。‘双重行政’制度取消之后，将会解决没必要的额外支出。”
支持升“都”的一方表示，升“都”之后政府工作会更有效率是有先例的。据悉，出身于同一政党的大阪府知事吉村洋文和大阪市市长松井一郎曾在此前分别担任市长和知事时共同推动了大阪市立环境科学研究所和大阪府立公共卫生研究所的合并，成立了独立的研究所。支持方表示，该研究所的成立促进了医疗的发展，如果未来能有更多像这样“打破府、市之间的隔阂”的政策实施，大阪将会实现更快的发展。
对此，反对方表示，既然府、市之间已经建立了合作关系，那“双重行政”是否还存在？这一问题是否还有必要通过升“都”来解决？
“目前府、市之间的通力合作的确使大阪经济得到了发展，但日本全国没有其他类似情况存在，我们也无法预计‘升都’之后有怎样的改变。”大阪市议员福田武洋此前接受《每日新闻》采访时表示，“而‘临空门大厦’和‘世界金融中心大楼’的修建与当时的经济状况（泡沫经济时期）、社会形势也有很大的关系，不能将原因全部归咎于‘双重行政’。”大阪市议会团干事长北野妙子则表示：“支持方多次表明目前府、市之间的合作非常顺利，也就间接证明了现在没有‘双重行政’的问题。既然没有，为什么还需要‘升都’？”而大阪市议会团副干事长指责支持方“强行”将过去的开发项目与“双重行政”挂钩，但实际上它们没有任何关系。
升“都”要花多少钱，双方各执一词
据《读卖新闻》报道，针对升“都”所需的费用，支持方和反对方意见不一，提出的预算甚至相差了两倍之多。报道称，反对方表示，如果确定升“都”，光对基础设施的改造（办公系统的调整、修建和道路标识变更等）就需要花费464亿日元（约合人民币29.8亿元），到2025年为止的运营费用更将高达52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33.7亿元）。但支持方则称，根据他们的计算方式，初期成本只需241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5.4亿元），此后每年预计花费3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9亿元）的运营费用。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偏差？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目前大阪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是由大阪市政府运营的大阪市高速电气轨道（大阪地下铁）公司。据悉，大阪地下铁原本的预算报告显示，未来大阪地铁每年的税收和股票分红能达到71亿日元（约合人民币4.6亿元）。但受新冠疫情影响，该公司光是今年4~6月的收益就同比下降了42%，亏损了将近62亿日元（约合人民币4亿元）。
“支持方的预算是大阪地下铁发展稳定的情况下试算的，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认为未来财政状况会更加恶化，升‘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野妙子在27日的电视节目中说道，“‘大阪都构想’草案中写着‘设立四个特别区后，将根据地区状况和居民需求，努力维持目前大阪市内的基础设施水平’。倘若无法确保财政充足，升‘都’对社会基础设施、居民福利真的有利吗？”反对方升“都”的一方认为，一旦财政预算无法涵盖升“都”费用，此前大阪市政府通过的“儿童医疗补助政策”、“减免学校食堂费用政策”和“敬老公车政策”都将会被取消，这是当地居民在公投前必须深思的问题。
而站在支持方的松井则表示：“目前日本政府已就大阪地下铁收益减少一事采取相应的补助措施，即使大阪继续保持现在的财政情况，也足以支持升‘都’。”他还指出，反对派的预算是建立在修盖“都政府”大楼之上的，而目前支持方已确定未来不会再修建新大楼，针对该部分的预算也应剔除。另外，松井也在9月28日的电视节目中强调升“都”将有利于政府更好地“对症下药”。他表示，目前的大阪市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特色，有些区域的居住者多数为高龄者，而有些区域的居民则为年轻夫妇。四个特别区成立后，通过选举产生的各区领导人可以根据区域特色颁布相应政策，更好地为居民服务。
对此，《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一般情况下，一个地区政府的财政充裕，该地区针对居民生活颁布的政策也会更加充实，如果财政状况堪忧，也会使政府“有心无力”。目前疫情加剧了对成本预估的不确定性，而两方的主张都是以“不确定的假设”和“不充分的前提”为根据的，暂时无法对任何一方的观点进行验证。
民调显示两方差距变小，宣传紧迫感加剧
日本共同社10月23日至25日在大阪进行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43.3%的受访者表示将对“大阪都构想”投支持票，而43.6%的受访者选择反对，日本共同社报道称，与9月初的民意调查结果相比，反对方增加了近10%。当问及支持理由，35.8%的受访者认为升“都”能够解决“双重行政”问题，而“大阪需要改革”和“将促进大阪经济成长”也是受访者选择支持的理由。当问及反对理由时，30.8%的受访者表示“不知道好处在哪里”，21.8%的受访者因“不想使大阪市这个名字消失”而选择反对，另有15.3%和12.2%的受访者则分别因“对区域内居民福利造成不利”和“不想变更自己的住址和个人信息”而选择反对。
《日本经济新闻》此前的报道指出，近日各大媒体的民意调查都显示针对升“都”构想，目前大阪居民的支持、反对人数大抵相似，这也加大了政界人士的紧迫感。支持由“府”升“都”的公明党大阪府本部干事长土岐恭生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从草案公布到投票开票日的时间很长，预计选民们会考虑到最后再进行投票，为了赢得多数人的支持，将对升“都”的优点进行详细的说明。大阪维新会的干部也称不能掉以轻心，将在反对方较多的区域进行重点宣传。
而反对升“都”的自民党大阪府支部干事长多贺谷俊史则称，与五年前的公投相比，这次民众表现得更加冷静。反对方将不断地进行宣传，希望民众能够在倾听两方的意见后再做出判断。
《大阪日日新闻》27日报道称，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大阪市选举管理委员会实施了提前投票制度，截至10月25日，已经有22.8万人进行了投票。而该委员会也表示，从10月26日起至投票日前夕的31日，将增设1~4个投票站，并延长投票时间，以便市民在安全的情况下有序投票。但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即使“大阪都构想”在这次公投中获得多数支持，但想要变更为“大阪都”还是需要制定法律并通过国会的审核。
如果该构想通过公投，未来的25年间，财政经费是否能支持大阪府由“府”升“都”，当地居民的利益是否会收到损害，“双重行政”的弊端又是否能消除？这一切都仍旧是未知数，此次公投或将使大阪面临巨大的变革，而大阪居民投下的每一票都将决定“大阪市”这一名字的存亡，大阪也站在了面临重大选择的十字路口。
校对：栾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