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種中國古代重要的文學體裁,宋詞 在現代語境之中,是與漢賦、唐詩、元曲、明清小說並列的一種文藝作品。因為其表達的內涵不同,還被區分為諸如“豪放詞”“婉約詞”都能夠諸多類別。
但是在誕生初期,宋詞並未獲得與唐詩一樣的文學地位。詞這種藝術形式早在唐朝就已經出現,但唐朝詩人們,並不將其看成是一種正式的藝術創作,而是指將其當成一種私下裡陶冶情操或者表達情感的途徑。因為也像唐詩一樣,在格律方面有一定要求,所以也被稱之為“詩餘”。
從這個名字就不難看出詞這種藝術形式在唐代的不受重視,那麼到了宋代,詞是如何如何一舉進階,成為與唐詩可以並列的文學體裁的呢?
一、唐代以後,隨著詩這種文學體裁逐漸嚴肅化,不再適合表達一些私人的情感,作為“詩餘”的詞開始代替詩,充當“言情”的方式
詞作為“詩餘”,其在很多方面的特徵,是與詩相通的。
所謂文以載道,詩以言情。中國古代一直有用詩來表現詩人情感的傳統,尤其是在唐代格律詩盛行以後,因為字數格律的限制,詩中無法承載作者太多政治思想,基本上就成為專門用來表達情志的一種文學體裁。
用現代人的語境來說,就是專門表現人們感性的一面的。
詞作為詩餘,很自然的也繼承了這種詩的特點。可是格律詩發展到宋代,又出現了新的變化。因為自唐代以來以自己詩作“干謁”掌權者的風氣,以及科舉考試中對於詩詞的重視,促使格律詩的創作走向正規化。
用我們今天的例子來打比方,就是小說這種文學體裁原本就是清末明初出現的一種娛樂文化,但隨著魯迅等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將其當成了反對封建思想的武器,使其帶上了一定的嚴肅色彩,成為了今天所謂的嚴肅文學。
尤其是在韓愈柳宗元等人倡導的古文運動以後,詩詞等文化作品的創作風氣逐漸趨向於:
“學古道而欲兼通其辭;通其辭者,本志乎古道者也。”
說白了,就是重申“文以載道,詩以言志”的思想,使表達情感的詩歌逐漸政治化,嚴肅化。
那麼作為宋代的嚴肅文學,詩用來表達個人情感的範圍,其實就縮小了。如同今天的作者們用創作網絡小說的方式去創作嚴肅文學,不僅讀者們不買賬,就算作者自己,估計也覺得彆扭。
反應在宋代格律詩的創作上,也是一樣的。既然詩跟政治生活臉上了關係,那麼詩人們也不好意思再用這樣的形式表達一些內心比較私密的情感。比如宋代非常發達的風月場所中,文人士子們為了應酬社交而做的豔詞,就非常不適合用詩來寫出來。
這個時候,作為“詩餘”的詞,即有詩的格律和韻味,又不失典雅,於是很快取代詩成為文人們書法情感的主要方式。
最開始的詞也只是一些描寫愛情的婉約詞,但隨著創作人數的增加,創作次數的頻繁,眾多的詩人們中間,難免會出現一兩個異類,擴張詞這種文學體裁的表達範圍。
二、蘇東坡等傑出詞人,開闢了詞表達情感的範圍,擴大了詞的受眾面,同時也以自己天才般的文采,讓宋詞深入人心,取得和唐詩一樣的藝術成就
而要說對詞的文學地位晉升幫助最大的詞人,當然要數號稱詞中之龍的“蘇東坡”,如同李白之於唐詩,天才創作者對於某種文學體裁的推廣和貢獻,是不可替代而且非常深遠的。
蘇東坡以前,宋詞轉來轉去也只是在愛情或者個人的小情緒裡轉圈,充其量只能算是文人士大夫之間特有的一種娛樂方式,不管是在藝術成就上,還是在時人的接受度上,都與唐詩不能相提並論。
但是蘇東坡以後,詞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就全不同了。首先他打破了單一愛情題材的限制,在詞的創作上引入親情、懷古、詠物等諸多風格,基本上與唐詩所能選取的題材一致了。只有更多的題材選擇,才會有更多的藝術成就。
另一方面,從個人成就的影響來看,蘇東坡之前,宋詞中雖然也有精品,但畢竟因為流傳的不廣,所以其影響力還不足以與唐詩的影響力相提並論。但蘇東坡以後,隨著《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等諸多不同風格的著名詞作問世。詩詞這種文學體裁隨著蘇東坡的創作廣為流傳。
古人評價蘇東坡對於宋詞的貢獻,說:
“詞曲者,古樂府之末造也。文章豪放之士,鮮不寄意於此者,隨亦自掃其跡,曰謔浪遊戲而已也……及眉山蘇氏,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於是花間為皂隸,而柳氏為輿臺矣!”
可見天才詞人對宋詞發展的貢獻。
而且這裡面有個很關鍵的問題是,原本的宋詞只是文人之間的娛樂文化,除了是由早期宋詞出現的場合決定之外,也是由於社會階級的不同,必然使底層民眾無法理解早期宋詞之中所出現的各種情感。
不是說從字面上不理解,而是從骨子裡就與士大夫們的興趣愛好是完全不同的,你就算給他掰開了揉碎了講“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他也不明白這有什麼大不了。
藝術的創作和欣賞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大俗即大雅,但這有個前提是雙方得在一個頻道,能夠理解作品中所呈現出來的情感和世界狀態,這是欣賞的前提。
早期宋詞作品,顯然是不能滿足這一點的。但蘇東坡將親情,夫妻之情融入到宋詞的創作中以後,宋詞的受眾就被擴大了。
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民伯伯,他可能無法理解“巴山夜雨”的淒冷,但他一定能理解“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辛酸。可能無法理解“寒蟬悽切”的憂傷,但一定能明白“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美好祝願。
當然,對宋詞做出傑出貢獻的詞人,不止蘇東坡,其後還有辛棄疾,陸游等等詞人,他們以自己特殊的人生經歷入詞,在拓寬宋詞表現範圍的同時,也留下很多傳世名篇,對於宋詞在文學史上地位的提高,都有積極意義。
因此說,宋代詞這種藝術品,從“詩餘”進階到一種新的文學體裁,與蘇東坡等天才詞人的創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三、宋代城市化的興起和娛樂文化的發展,促使詞這種自身帶有傳唱曲調的藝術形式廣為傳播,擴大了詞在宋朝的文化影響
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宋詞作為一種能夠代表宋代文化特色的藝術形式,自然與宋代社會的發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反過來,宋代社會的發展,對於推動宋詞成為一種能夠與漢賦唐詩等並列的藝術形式,也是有著直接的因果關係的。
宋代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特殊的朝代,它前承盛唐,下啟明清,不管是在思想上還是在社會制度,風俗習慣等方面,都有其獨特的歷史定位。其中商業活動的繁榮和古代大城市的興起,對宋詞的影響最大。
商業活動的繁榮,對於宋詞來說,不光是提供了風月場所這麼一個最初宋詞出現的場合,而且也使得詞曲等形式的藝術欣賞商業化。
與唐詩不同,宋詞從一開始,就是要用來唱的。
陸游曾在《歷代詩餘》中說:
“則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聲律耳。”
可見宋詞不僅是文學藝術,還是宋代的歌詞,每一首詞牌名都有預知相對應的曲調,雖然今天的我們已經無法再將這些曲調一一復原,但有一點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商業活動的繁榮促使詞曲等服務行業的發展,從而又反過來促進宋詞這種藝術形式的發展和傳播。
其次由城市化的角度出發,北宋以來隨著土地兼併嚴重和商業活動頻繁,在汴京,揚州,成都等地,都已經形成了人口百萬的大都市。
在一千年前的大宋,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龐大的人口和城市化催生了民間對於娛樂方式的需求,而詞曲作為一種雅俗共賞的藝術形式,伴隨著城市化也迅速在民間普及開來。
一種藝術形式,想要在歷史上獲得與唐詩宋詞一樣的待遇,首先它就要有足夠的群眾基礎,而宋代城市化的發展,科舉制度帶來的讀書人數量的增加,都給宋詞提供了強大了群眾基礎,使其能夠成為代表宋代的文學體裁。
四、結語
《詩經》在先秦時,只是民間傳唱的俚曲或者宮廷宴樂的歌詞,漢賦在誕生伊始,也只被看做是文人們在研究“經學”之外的一種娛樂。任何一種文學體裁,都是在歷史發展的過程之中逐漸完善的。正如作為“詩餘”的詞,在宋代以後逐漸脫離“詩的羽翼”,發展成為一種獨立的,可以與唐詩並列的文學體裁。
這一方面是由詩在社會生活中被嚴肅化,不方便用來表達情感所導致的,另一方面也是社會迅速發展,產生一系列新的變革,從而對藝術創作提出新的需求所推動的。在詞從“詩餘”進階向宋詞的過程之中,如蘇東坡等偉大的詞人,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宋詞與詞人是互相成就的一個過程。
從傳播的角度看,宋詞從文人間的小眾文化,到能夠描寫人世諸多普世情感,創作方向的擴展為宋詞在宋代廣為傳播提供了基礎。而龐大的群眾基礎,又是宋詞被捧上文化神壇的必要條件。
參考文獻:
《宋史》
《舊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