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英兒:詩人顧城自殺背後的北大才女,後來怎麼樣了?

情人英兒:詩人顧城自殺背後的北大才女,後來怎麼樣了?

曾經,顧城在他的詩中寫道: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

我想塗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畫滿窗子

讓所有習慣黑暗的眼睛

都習慣光明。”

沒人能料到,想救贖世人脫離不幸的天才詩人顧城,卻恰恰成為了悲劇的製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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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蘭的激流島,顧城先以斧頭砍傷了妻子謝燁,隨後自縊。

臨死前,他給姐姐打電話:“我把謝燁打了。”

數小時後,謝燁經搶救無效,帶著對生命的渴望離世。

那年,顧城37歲,謝燁35歲。

在人間慘劇發生後,很多人一直試圖尋找在顧城與謝燁畸形關係背後的那個隱形女子——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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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謝燁、李英(右)

事件發生時,她已於幾個月前和一個英國人離開了激流島。

李英後來稱顧城在新西蘭激流島上殺妻時,如果她在場,也會命喪斧下。

在她看來,事發前顧城已陷入到極端的神經質中,他宗教性的“精神王國”已經顯示出嚴重的偏執和暴戾。當巨大的傷害無法避免時,他走向的是一條雙雙毀滅之路。

1、

當很多披著愛情外衣的故事發生時,總是氤氳著一種看上去頗為溫情的氣息。

1986年6月,在北京昌平詩會上,30歲的顧城站在臺上朗讀詩歌。

顧城意象紛繁、清新脫俗的詩句像春日的細雨一般,淋溼了很多年輕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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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雋而又有幾分冷峻的臉上,因為讀到激動處,會微微的漲紅。

然後,隨著情感的下行又波平如鏡。

彼時,23歲的李英坐在臺下,她凝神地看著她心目中最仰慕的才子。

她早已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但聽著顧城把那些她認為唯美得好像夢幻的詩句,輕輕地從唇齒間發出來時,她彷彿聽到了夏蟬的長鳴,石子在歌唱,彷彿看到了麥穗在拔節,月亮出於東山之上。

但在詩會上,一些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朦朧詩潮的老派詩人還對顧城等人進行了強烈的抨擊,李英當時站出來力挺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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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

此前,顧城以“童話詩人”的大名早已蜚聲詩壇。

那年的詩會,顧城與妻子謝燁已結婚3年。

謝燁當時被安排與李英和另外一名女編輯同住一室。

閒暇時間,謝燁向她們講起自己和顧城浪漫甜蜜的愛情故事,表達和顧城戀愛結婚是多麼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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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聽了羨慕極了:那個女人,為什麼不是我?

甚至,她為得不到這樣的愛情躲在被子裡大哭了一場。

那時的顧城,在李英的心中,是神邸般的存在。

在彼時理想主義色彩甚濃的時代背景下,作為很多文藝女青年的精神偶像,朦朧派代表詩人顧城的名字足以耀眼到光芒四射。

李英形容自己每次見到顧城:“像進殿堂朝聖一樣,我的精神世界被他的光環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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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左至右:顧城、謝燁、李英、文昕

顧城後來也曾回憶與李英的初相見:

“她走過來的時候看著我,那麼一心一意地看著,不知道怎麼有一種淒涼的神情”,“因為打動我的就是她那種孤兒似的神情”。

從北京大學分校中文系畢業後,李英進入《詩刊》擔任編輯,而當時的責任主編是著名詩人劉湛秋,這為他們後來的關係埋下了伏筆。

1987年,顧城與謝燁應邀去德國參加“國際詩歌節”。臨行的前一天,他們特意去與李英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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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與謝燁

李英覺得這可能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於是大膽地向顧城告白。據說謝燁當時就坐在一旁看雜誌,神情平和。

也許她早已習慣了別的鶯鶯燕燕對丈夫的“覬覦”,才會那般雲淡風輕吧。

謝燁擁有的“地母”一般的襟懷,讓她弱化與自動屏蔽了出現在顧城身上和周遭的諸多有悖常理的事情。

這種過於“無私”的包容,恰恰也是悲劇的源頭。

2、

1987年,顧城帶著謝燁參加完國際詩歌節後,開始周遊西歐和北歐諸國,進行文化交流和講學活動。

第二年初他們移居新西蘭,當時只有小學文化的顧城任教於奧克蘭大學亞語系,兩年後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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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西蘭激流島 顧城舊居

顧城夫婦最終選擇了激流島。在島上,他們買了一棟又大又破的木屋,顧城以當過木匠的巧手親自打造自己夢想中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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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克蘭激流島

他不喜歡城市,一直想遠避塵囂:“我相信在我的詩中,城市將消失,最後出現的是一片牧場。”

最終,這個南太平洋的遙遠小島讓他如願以償。

激流島當時無水無電,顧城和謝燁種菜,養雞,只能靠領救濟金艱難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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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在激流島

但對於這種離群索居、一貧如洗的生活,他們怡然自得。

在奧克蘭時,顧城寫信給尚在國內的李英:

“我們是一起躲雨的小蟲,花殼殼,你是花瓢蟲,好看的一種。在天冷之前,我們已經找好了藏身的地方,也許在大巖縫裡鋪上木板吧,像過家家一樣,外邊大山谷裡大風吹著——很小的鍋裡煮十五粒豆子。”

1990年7月,李英因為顧城和謝燁的經濟資助,來到新西蘭激流島 。

在後來出版的書中,李英表示自己出國前已與劉湛秋在一起,但劉湛秋已婚的事實令他們都倍感壓抑,她希望“在國外打造一個空間,邀請湛秋出國,我們能自由地走在大街上。”

李英到了激流島後,顧城與謝燁一度有些緊張的關係出現了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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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燁、顧城、英兒(左)

謝燁給予了顧城母親一般的現世安穩,而李英的到來則煥發了顧城作為男人最本能的激情:

“我的願望無窮無盡,一直一直生長著,而她明快地包圍、承受著我,走在路上的時候我都在想起她,微微升起,感到最初的激動。”

此外,靈氣十足的她彷彿還能看透他憂鬱的內心,知道他佯裝平靜的外表下,有著波瀾起伏的壯闊:

“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能聽懂,能理解他夢幻的空間。他對我也一樣。”

顧城對他與李英和謝燁的關係有過這樣的表述:“英兒,你跟我天生就是一模一樣的,謝燁不一樣,她是我造就的。”

李英於他,更像鏡像中的自己,讓他有一種來自靈魂深處遇到知己一般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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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

當時的謝燁,在三人的相處之中,漸漸地默認了李英與顧城的情人關係。

顧城隱居激流島後,專心致志於他“躬耕隴畝”的“桃花源”生活,這個精神的赤子在現實中無疑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弱者,就像蘇格蘭小說家詹姆斯·馬修·巴利塑造的彼得·潘的形象。

在作家的筆下,彼得·潘生活在夢幻般的“永無鄉”裡,永遠也不想長大。

1983年,美國心理學家丹·基利曾撰文描述了這一群體:“這類人渴望永遠扮演孩子的角色而不願成為父母。”

顧城就曾在詩裡這樣定義自己:

“我是一個悲哀的孩子,始終沒有長大。”

他享受沒有“長大”的無憂無慮,卻把“撫養”的責任全部扔給了妻子。

謝燁在生下“小木耳”後,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有足夠的精力和熱情陪伴顧城一起沉醉在他的世界中,而顧城在心智上絲毫不成熟的任性與乖張,甚至連兒子都要排斥的佔有慾,也漸漸變成了謝燁沉重的精神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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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與兒子

雖然李英的到來,讓謝燁緩解了一些負荷,但顧城的偏執狂和暴力傾向卻並沒有削減。

在李英後來的《魂斷激流島》中,她描述過顧城的種種行為:

他會因為英兒和別的男子一起在沙灘上玩耍而發狂,他一發狂便拿著斧子到山上砍樹;他因為兔子吃得過多而將兔子活活打死,命令妻子做成兔肉春捲賣掉;他因為大黃狗叼走了自己的雞,將最後兩隻受傷的雞用釘子釘死再將它們的肉抹上毒藥,企圖毒死大黃狗......

“我們每一天都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當時我和謝燁的精神極度緊張,在山下幹活總想到回去時是否會發現顧城的屍體。我只有對自己說:明天或許會好。”

李英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也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她可以有情飲水飽,但不代表她能對所愛之人的全盤接納。

當她一直仰慕的神明一般的詩人,在生活中被打回一個惡魔般不可理喻的原形時,她曾經建築在海市蜃樓上的理想大廈便迅速坍塌。

1992年3月,在謝燁的積極鼓動下,顧城應DAAD學術交流基金會的邀請與妻子一起前往德國,獨留李英在激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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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年底,李英同在島上教她英語的英國移民約翰結婚,婚後離開了激流島。

李英失蹤後,對顧城是沉重的打擊。

她的不告而別讓顧城精神崩潰。

1993年3月,顧城回北京尋找李英,但未果而返。

於是,謝燁建議顧城寫一部懺悔錄。

《英兒》是顧城與妻子謝燁合作的小說,也是顧城自殺身亡前的絕筆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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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用近似囈語的獨白回憶了他與英兒的感情,顧城曾說他寫這部懺悔錄,就是為了“解釋一些想解釋卻無法解釋清楚的事”。

《英兒》的卷首語寫道:

“你們是我的妻子,我愛你們,現在依舊如此。”

在書中,他用充滿詩意的語言描述英兒: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穿海藍的裙子,像小女孩似的在風中飛跑。也許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跑步的樣子,上學的樣子,但她藍色的裙子確實像海水一樣,在風中飄動。”

顧城曾希望李英和他一樣,對做出了巨大犧牲的謝燁表達感激之情。

每當李英要他選擇時,顧城總會說: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離開我,我都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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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燁與李英

他希望坐享“齊人之福”,兩個女子都全心全意地愛他,並能無條件地包容他的壞脾氣和自私自利的行為。

但李英的出走,首先瓦解了他一直以為固若金湯的愛的城堡,而當時的謝燁也和一個追求她的華人男子在交往。

這種雙重“背叛”讓顧城瘋狂失控。

“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攫取者仍然認為供養者應該無償地奉獻給他。如果不,就是欺騙,如果不,他就要亮出斧頭。”

天才的詩人,在那一刻,成為感情的暴君。

根據顧城姐姐顧鄉的說法,10月8日,顧城與妻子謝燁在家中發生口角,謝燁一氣之下帶著兒子小木耳驅車離開。顧城連忙請朋友開車將其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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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燁與兒子

其後,顧城在失去理智的狀態下,用斧頭砍倒了謝燁,然後在一棵樹上自縊身亡。

“我是個偏執的人,喜歡絕對。”

1984年,顧城在接受採訪時說過,“朋友在給我做過心理測驗後警告我:要小心發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在走各種極端”。

此前,顧城一直希望在與世隔絕的小島上建立起一座“大觀園”,他渴望賈寶玉式的生存哲學和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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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流島的生活

但他也明白:“我的笑話不過是把大觀園搬到了山裡,忘了林黛玉的藥鋤是葬花用的。”

20世紀的土壤已經無法根植“大觀園”的幻夢,哪怕他們置身於遠離現代文明的孤島。

畢竟,烏托邦的世界只不過是臆造的天堂,現實生活並不能給予他要的兩全其美的“幸福”。

3、

顧城夫婦雙雙殞命後,遠走悉尼的李英被輿論的汪洋大海淹沒,“沒法再過正常的生活”。

而轟動一時的顧城遺作《英兒》也使李英一夜之間“名揚天下”,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成為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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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

李英說,她曾經擁有的安寧世界瞬息間變得一片喧囂,她逃離新西蘭以後的隱居所變成了一個公開的陣地。

被置於風口浪尖上的她,終日惴惴難安。

1994年1月,李英與業已離婚來尋她的劉湛秋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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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與劉湛秋

在此之前,她與約翰分手。

在劉湛秋的心中,“麥琪(李英的筆名)不是一般的人,有人說她是狐狸精,但其實,她從來不顯耀名和利。我在《詩刊》當副主編的時候,她從未要求我給她發表什麼,我當時很感動,她本身又很有才華,卻看得很開。”

“天使”與“魔鬼”是人的一體兩面,只是,有人看到前者,有人感受其後者。但前者的光芒無法掩飾後者的陰霾。

1995年,李英完成了紀實小說《魂斷激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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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魂斷激流島》的過程中,回憶像尖銳的鋒刃一樣切割著她從未結痂的心。

她強調寫書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寫出一個追求自由和渴望自由的女人的真實內心世界。

因為李英認為《英兒》一書中的英兒,是一個她不認識的自己,是一個被一種激情徹底扭曲了的自己。

“我只是想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我去新西蘭,不是為了去破壞一個家庭,出國對於我來說,是因為我和湛秋的關係。但即使是澄清這一點,也是要付出難於承受的痛苦代價。”

在悉尼隱居了8年後,2002年1月,李英又推出第二部書——《愛情伊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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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作家協會為她的長篇小說《愛情伊妹兒》舉行了新書發佈會。

在那次新書發佈會上,很多人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英兒。

當年,她已近40歲。

在他人的記錄裡,英兒呈現出和以往那個活潑開朗的的女子已經完全不同的狀態:

“早年那清純的樣子已了無蹤影。她像受驚的小鳥,聲音低微,難得發笑,即使笑起來也決不敞開,或者更多的是讓人無法忽略的苦澀。在發佈會上,她的發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那天,李英也終於首次直面媒體,回應質疑。

提及當年的慘劇,李英表示自己不想再活在往事的陰影中:“我渴望過正常的生活。”

在時光的沙漏裡,歲月悄悄流走。曾經濃墨重彩的往事,彷彿只剩下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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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李英被查出鼻咽癌晚期,但她拒絕西醫治療,主要依靠食療調理。

從確診病情開始,李英就幾乎不再見任何外人,也不希望朋友打電話給她。

她把自己放逐在一個人的“孤島”。

2014年1月8日,剛過50歲的李英,在悉尼的一家醫院去世。

她去世的消息鮮為人知。

劉湛秋給李英買了一塊墓碑,上面刻著:

“李英、麥琪/中國詩人、作家/劉湛秋的愛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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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英的墓碑

她的骨灰被安葬在悉尼東面近海的陵園。

4、

有人說,“身為女性,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件不幸的事。幸運在於,你似乎總是有退路。

但不幸也在於此,這些退路都不是坦途,而是另外的困境。”

所以,不要把看上去遊刃有餘的退路當做可以高枕無憂的歸宿,取捷徑者往往走彎路,慕浮華者受誘蠱,感性至上者也經常在理性的失控下輸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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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別戀》裡的李英(森野文子飾)

謝燁盲目的自我犧牲,成全了一個“聖母”形象,最終卻毀掉了自己;英兒在感情上看似自由的追逐,卻從來沒有找到一條真正的通衢大路。

所以,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有時,那個性別前綴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最簡單的一撇一捺寫得筆酣墨飽。

從劉湛秋,到顧城;從顧城,到約翰;又從約翰迴歸到劉湛秋,李英從一場奔赴到另一場奔赴,想借此寄放關於愛情的理想,關於幸福的矚望,但最後,她也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心靈的寧靜。

她想創造人生的旖旎風光,掀起的卻是驚濤駭浪。

“所有的女人,終有棲息地,但不是他人,唯有自己。”

世界華人週刊專欄作者:薺麥青青

責任編輯:華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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