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最后的中间派张敞之死

⑥匈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呼韩邪兵败走,郅支都单于庭。〔郅支忘呼韩邪树立之恩,以兄弟而寻干戈,为汉所诛,宜矣。〕【

案:北方是兄弟操戈。南方也是蠢蠢欲动。时代并不太平。】

甘露元年(戊辰、前五三年)〔以甘露降纪元。说文:露,润泽也。五经通义:和气津凝为露也。蔡邕月令曰:露者,阴之液也。〕

①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


②杨恽之诛也,公卿奏京兆尹张敞,恽之党友,不宜处位。〔处,昌吕翻。〕【案:张敞是个地位非常特殊的人。他和杨恽关系不错,但是前面和严延年关系也不错,当然,他和萧望之、于定国关系也不错。是个真正八面玲珑的能臣。】上惜敞材,独寝其奏,不下。〔师古曰:天子惜敞,故留所奏事不出。下,遐稼翻。〕【案:这是皇帝的态度。此处应当是比较秘密的事情。不下发诏令,那么皇帝的态度就摸棱两可,难以捉摸。】敞使掾絮舜有所案验,〔李奇曰:絮,音挐。师古曰:絮,姓也,音女居翻,又音人余翻。舜,其名。〕【

案:张敞继续工作。】舜私归其家曰:"五日京兆耳,〔舜以敝被奏当免,在位不久也。〕安能复案事!"〔复,扶又翻。〕【案:不把张敞放在心上,轻视的态度溢于言表。换言之,此人日常之托大,内心之不服,其实也不是由来已久,否则何尝敢如此?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朝廷在攻击张敞呢?说明他与不少大人物应该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而张敞受到攻击批判也是件公开的事情了。比较杨恽之死是件不能遮盖的事情。这位将京兆尹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官吏,并不简单。但是,还是太嫩了。估计是没有意识到宣帝没有对批判张敞的诏书给与批示答复,而是留中了。】敞闻舜语,即部吏收舜系狱,昼夜验治,竟致其死事。〔罪不至死,而以事致之,所谓文致也。治,直之翻。〕【案:能吏,不受欺。但是其狠毒威权之厉害也可见一斑。管住手下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舜当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尽,延命乎?"〔主簿,处郡合下,主文簿,因以名官。师古曰:言汝不欲望延汝命乎!〕乃弃舜市【案:快意恩仇。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非要夹在大人物的斗争中。其实和你有什么关系?神仙打架,凡人不遭殃已经算是好的,他却还要偏偏加入进去搅局。但是我们得说,能在张敞这样能吏手下工作的人,估计素质不会太差。而能够敢于判断张敞为五日京兆,估计,是掌握了更为宏观的内容。否则宣帝对张敞的态度和张敞的社会背景,这样下属非常关心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没有料到张敞的情况太特殊了:自己能干且八面玲珑。是个朝局的万金油。
】。会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行,下孟翻。〕舜家载尸并编敞教,〔师古曰:编,联也;联之于章前也。〕自信使者【案:人家告状了。】。使者奏敞贼杀不辜。上欲令敞得自便,〔师古曰:从轻法以免也。〕即先下敞前坐杨恽奏,免为庶人【案:也只是免为庶人的处罚。其实就是没有处分。】。〔下,遐稼翻。〕敞诣阙上印绶,〔上,时掌翻。〕便从阙下亡命。〔此即令之得自便也。师古曰:亡命,不还其本县邑也。贤曰:命,名也。谓脱其名籍而逃亡。〕【案:不伺候了。态度很干脆。思维很灵活。汉书中他这样的思维的人似乎极少。大多是死心眼的。】数月,京师吏民解弛,〔师古曰:弛,放也。解,读曰懈,或如字。〕枹鼓数起,〔盗贼多也。枹,音肤。数,所角翻;下同。〕【案:京师也有盗贼。】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师古曰:就其所居处而召之。〕

敞身被重劾,〔师古曰:谓前有贼杀不辜之事。劾,户概翻;下同。〕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章:甲十五行本"泣"下有"惶惧"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而敞独笑曰:"吾身亡命为民,郡吏当就捕【

案:当捕而不捕,就是放过了。】。今使者来,此天子欲用我也【案:前面的结论。】。"装随使者,〔治行装而随使者也。〕诣公车上书曰:"臣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西都之制,为三辅者列于九卿。待罪者,谦言也。谓身居其官而于称职,则将有瘝旷之罪,故谓居职为待罪。西都之臣率有是言。〕坐杀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数蒙恩贷;〔师古曰:贷,音土带翻。宥罪有贷。〕【案:关系不浅。】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师古曰:记,书也;若今之州县为符教也。〕便归卧家,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背,蒲妹翻。〕伤薄俗化【案:杀的理由。未免勉强。草菅人命是不可避免的。】。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案:没有说枉法究竟是什么。不过随便找个借口罢了。】。臣敞贼杀不辜【案:杀人于无辜。他是知道的。纯粹是为了泄愤。】,鞠【案,读音jū 〈动〉通"鞫"。审讯或审查。令鞠治之。--《史记·李斯列传》

鞠狱不实。--《汉书·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今遣廷史与郡鞠狱。--《汉书·刑法志》。李奇云:鞠,穷也,狱事穷竟也。

又如:鞠理(审理);鞠治(问罪);鞠按(审问,查证);鞠治(审问定罪)】狱故不直【案:不直则曲,当然是枉法了。】,虽伏明法,死无所恨【案:作自我批评。总要给皇帝做个样子,让皇帝下得来台。另外,也显得自己真诚,不虚假。可以说是抓住皇帝的心了。当初张汤就差这一层功夫,结果早早让汉武帝当了替罪羊。】!"天子引见敞,〔见,贤遍翻。〕拜为冀州刺史。〔冀州部魏郡、巨鹿、常山、清河等郡;广平、真定、中山、信都、河间等国。考异曰:荀纪载于五凤二年,因杨恽事,并致此误也。百官表:"敞以神爵元年为京兆尹,八年免。"敞传云:"为京兆九岁免。"〕敞到部,盗贼屏迹。〔屏,必郢翻。〕【案:救火队长啊。根本离不开的人。现在很多职场教科书都在说要做个领导离不开你 的人,这个张敞就做到了,工作能力就是强,别人就是无法代替。而张敞又不是一个人,其实是一类人,一批人,是一个阶层的利益代表。在经过反复斗争之后,现实的政治需求,还是要靠这些有实际工作能力的人来干。其他的人不行。在这里,宣帝其实是做了一个小的总结。在本卷中也算是一个小的总结。这类人在本质上还是法家的刑罚那一套,只是在处理的过程中显得更柔和些而已,本质没有区别。而正是这层比较柔和的手段的外衣让张敞的阶级立场,政治立场显得中性些。不过,这还是骗不了人的,本质的东西不变。所以下面太子批判宣帝好用法家而不是用儒家。这样前后文的联系就出来了。也就是两条路线的斗争的线索给出来了。这当然也是司马光团队编辑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