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詞注重設景造境,追求“言外意”;而俗詞卻徑直道來,吐訴無餘。雅詞講究含蓄蘊藉,求韻味造意境;而俗詞唯在通俗淺顯,講真率,用賦筆。柳永的《十二時秋夜》和晏殊《紅窗聽》都是寫夢醒相思往日之情事,柳詞寫來,直訴心曲:“
鴛鴦
而黃雲:“奴兒,又有行期,你去即無妨,我共誰?向眼前長見,心猶未足,怎生禁得,真個分離。”周詞意在言外,將臨歧分離之苦情,先化入境,再化入景,以悽清空寞的涼夜斜月烘托之,十分深摯渾厚,是為雅;而黃詞卻了無境象,只是絮絮叨叨,將心曲情緣傾吐無餘故覺淺俗而無餘味,是為俗。正因為雅詞與俗詞有這種境界之別,更因為這雅俗二境關乎“
宋詞抒情意境
宋人於審美追求,常以意勝為高。東坡說過:“善畫者畫意不畫形,善詩者道意不道名。”這“畫意”和“道意”都是要通過置境來完成。置境乃是作者創作意志客觀外現的最重要的表達方式。情動於中而心有所感。有因情設景者,有因景抒情者。況周頤在論及景物對詩人感發作用時說:“人靜簾垂。燈昏香直。窗外芙蓉殘葉颯颯作秋聲,與砌蟲相和答。據梧冥坐,湛懷息機。每一念起,輒設理想排遣之。乃至萬緣俱寂,吾心忽瑩然開朗如滿月,肌骨清涼,不知斯世何世也斯時若有無端哀怨棖觸於萬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惟有小窗虛幌、筆床硯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詞境也。三十年前或月一至焉。今不復得矣。”又說:“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者在。此萬不得已者,即詞心也
風雨江山
這是況周頤談自己的創作感受,但寄情於風雨江山的體驗以及形象思維的運用可以說是所有作家共同的。李煜《烏夜啼》是在他做了亡國奴後所寫的,亡國哀怨正是由景物所感發的。詞雲: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風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宋詞抒情意境
詞上片是因景起情,下片是因情置境。春花爛漫,但因寒雨晚風之摧殘而凋謝,這是先由景物引起情感,將情感置於景物之中的手法。因春花凋謝所觸起的亡國之痛以春花匆匆喻江山之遽失,勾起心頭“無奈”之淒涼、黯然而神傷,幽細要渺之心緒全系之於景物。而“人生長恨水長東”的哀嘆又是將身世家國之嘆化入永無止境的江流之中了。假設這種情感不借助於客觀景物,只是用大白話直說,那一定是了無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