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中的热闹与冷静

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以细腻的笔触向我们描绘了清华园清新美丽的月色荷香,技法之高超,情愫之细密,为读者所叹服。读此文的人,多将“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作为本文的文眼,以此作为总抓手来品读文本。



多读几遍之后,就会发现这篇文章里还有一句话起到的作用更为重要,它就是“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

《荷塘月色》里展示给读者的是“冷静”,是“独处”,怎么个情形呢?“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在这里朱自清先生享受着无边的荷香月色,在这个宁静的世界,“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



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他的人是独处,他的心是宁静,不同于平日里的生活。朱自清先生倾尽全力地描绘精美如画的美景,田田的叶片,袅娜的花朵,缕缕的清香,脉脉的流水,淡淡的月光,稀疏的倩影……这些景致共同组成了和谐幽美的诗境。在这里他忘却了白日的喧嚣与无奈,摆脱了平时的碌碌与苦闷,获得了暂时的“自由”。

这是文章的明线,其实文章还有一条暗线存在——我爱“热闹”,也爱“群居”。

《荷塘月色》中也有热闹的地方,“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蝉”与“蛙”是无意识的,它们的鸣叫出于天然,与这自然的美景配合得天衣无缝,用这种声响,更加衬托出夜的静谧。只是“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可见,朱自清先生爱的“热闹”并不是这蝉与蛙的欢鸣。细读下文,就会发觉写这种热闹,是为了引出后文的“热闹”,由物及人,朱先生终于写出了他关注的热闹——江南采莲。



这是一种怎样的“热闹”呢?写独处,写冷静,作者用的是实笔;写“热闹”,写“群居”却用的是虚笔。实写的是月光下清华园的荷塘,虚写的是白日里采莲中的江南。他借用《采莲赋》《西洲曲》中的名句,来展现那群居的热闹场面: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这里欢快,自然,和谐,富庶……少女们荡着小舟,唱着艳歌,清纯无邪,天真烂漫。这种热闹与清华园的蝉声蛙声是迥异的。

于是他又喟叹:“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无福消受的原因是什么?作者没有说,但我们可以去推测。欢乐采莲,只能在和平安宁的社会里进行,可是江南过了清末的小阳春之后,就处在军阀混战之中,今天此人称王,明日那人称霸,战火纷飞中,打来打去,人有旦夕之忧,哪还有心思有胆量去采莲?可以说,“采莲”的热闹场景,在本文里成了江南人安定富庶的生活缩影,成了带有象征性的一个符号,是作者所热切希望的新的生活……

1926——1927年,伴随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国民革命胜利在望,可又风向大变,眼见那和平走近又远逝,对有于爱国情怀的人来讲,定是伤心又无奈。所以慨叹,“早已无福消受”,而且不是他自己,文中用得是“我们”二字。

“荷香月色”是他偶得的宁静,在这朦胧的月色中他暂得“浮生半日闲”,可现实他是摆脱不掉的,沉思中,“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1927年大革命失败,中国的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朱自其思想和创作也发生很大转折。他的作品不再限于日常生活的抒情小品,开始转向抨击现实丑恶的杂文。(选自《百度百科》)他开始从“独处”与“冷静”中走出,主动去追求“热闹”与“群居”。从这个意义上讲,那夜“荷香月色”的“冷”,是为了衬托“江南采莲”的“热”,可江南的那份“热”却又可望而不可及,故而有了他心里的颇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