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交易?”破軍不置可否。
“花陸這六千年之事,不夜城不知,我知。”微露親自為破軍斟酒,語氣風輕雲淡道,“我告訴你這六千年花陸之事,作為交換,你給我一個名單。”
破軍微微抬眸看向微露,“就換一個名單?”
萬獸族與花族從無恩怨糾葛,不管微露要的是什麼名單,都動搖不了萬獸族根本,破軍根本不擔心。
“嗯。”微露雙手執起酒樽遞給破軍,微微沉吟,“就是有些複雜……”
破軍接過酒樽,一口飲盡樽中酒,聲音淡淡道,“怎麼個複雜法?”
“唔,這名單我要自己去取。”微露勾唇,嘴角笑意瀲灩。
這一笑明豔動人,一旁的白夜看到都忍不住妒忌——這位姑奶奶可從不曾對自己這樣笑過。
“聽姑娘的意思是,我放開識海,由你進入到我的腦海中去讀取?”破軍勾唇一笑,笑裡帶著三分冷意。
“聰明!”微露無視破軍周身滌盪的寒意,畢竟,一個需要穿著狐裘的獸人,怕是還未深切體會過日光的寒。
“我若不願呢?”破軍眸光一閃。
微露歪著頭,渾然不擔心的樣子,“你會答應的。”
破軍微微沉眸,“不知姑娘有何籌碼?”
微露將一枚小小的令牌放在破軍面前,“這,就是籌碼。”
破軍看向那枚木質的牌子,牌子邊角已經有些磨損,看起來頗有歲月的滄桑痕跡。
白夜對這枚令牌很熟悉,畢竟師祖大婚三日後來不夜城那次微露就拿出來過。
“一個破牌子,這就是姑娘的誠意?”破軍嗤笑。
微露無所謂地聳聳肩,看向一旁目光灼灼的白夜,“你,告訴他這令牌的用處。”
白夜翻了個白眼,不情願道,“這是花族族長令,可號令花族。”
“貴族族長令很是特別。” 破軍頗有些無語。
“怎麼,這誠意夠不?”微露收回令牌,像是沒聽見破軍的嘲諷,笑吟吟道,“畢竟花族如今是我做主。”
破軍蹙眉,“你是花族族長?”
“哎,”微露長嘆一聲,吸了吸鼻子,表情突然無比哀怨,“花主不理族事六千年,小女子族務纏身,過的好是辛苦。”
破軍:“……”
一旁的白夜:“……”
“看來姑娘知道萬獸族因何而來。”破軍看了白夜一眼,只是那一眼意味不明。
破軍掃向白夜那一眼微露自是看見了,她蔥白的指尖點了點桌案,拉回破軍的注意力,“可以說,萬獸族靠近日光大陸那刻就被花族盯上了。”
一句話就把白夜從此事中摘了出來,微露袒護的意味很是明顯。
“花族六千年過往,換我敞開識海,這交易怎麼看都不划算。”破軍盯著樽中酒,酒水映著燭光,映的一雙眸子光影明滅。
這是應下了?微露嘴角揚著輕淺的弧度,笑得幾分狡猾,“破軍族長可以再加一個條件。”
“我要見一個人。”破軍很乾脆。獸族與花族聯姻之事還得仰仗此人,況且蒼羽族這上萬年也一直在尋找花族下落,早一步與花族交好,對萬獸族便更為有利。
微露垂眸,那雙清澈的眸子慧光流轉,暗斂風華——她想,破軍要見的這個人想必就是破軍六千年前看中之人。
會是誰呢?微露本打算自己去破軍腦海中去查,目前看來是行不通了。
見微露不說話,破軍也不催促,只是顧自把玩著手中酒樽。
大佬說話,沒有小嘍囉插話的份,白夜默默地裝透明。
“樣貌。”微露抬眸看向破軍。
破軍聞言,眸底似乎有細碎的淺笑流轉,他隨手拋出一個鏡像球。
微露朝鏡像的方向瞧去,娥眉黛黑,杏眼流波,瓊鼻翹挺,櫻唇含朱,一身緋衣,嬌俏靈動——不是飛雪還能是誰!
微露心內鬆了一口氣,幸虧不是那兩位。
白夜瞧了瞧鏡像中的女子,眉梢一揚,這不那誰嘛……
“好。”微露一口應下。
破軍默默地看了微露一眼,輕然一笑,主動解開周身防禦之勢,閉上眼睛道,“來吧。”
破軍這副大氣無畏的模樣,微露極為欣賞。她看了白夜一眼,纖纖素手點在破軍額上,隨之閉上了眼睛。
白夜隨之布上一道結界,隔絕了百媚樓和這個房間。
幽冥界。
穆不疾不徐地往地府十殿中的第五殿——閻羅殿走去。
地府鬼差但凡與穆打了個照面就紛紛退避三舍——想當年,這位可是差點血洗了閻羅殿,如今地府無人敢觸其眉頭。
閻王正在第七層地獄——鑊湯地獄審問犯人,黑無常匆匆來報,“啟稟閻王,穆陽尊上來了幽冥界。”
閻王聞言,握著鐵斧的手就是一抖——穆陽,身上流著海神族最純正的嫡系血脈,海神族留於人世的最後一位傳人,也是三千界中唯一一個不經歷雷劫而修成神身的異類,被封九淵海神卻從不曾入住海神殿,反而在這三千界中憑實力殺出了一條血路,令得三千世界聞風喪膽。
穆陽的仇人很多,不敢得罪他的人更多,閻王便屬於不敢得罪穆陽的那一列。
閻王本來就是鬼神,自是不怕死,但是他怕疼——四千五百年前,穆陽來冥界執意要親自查看生死簿,自己拒絕後所面對的下場——閻王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回。
閻王丟下手中的巨大鐵斧,立即往閻羅殿趕。
到了閻羅殿,閻王驅散殿中所有人,擦了擦頭上的汗,躬身小心翼翼問道,“不知尊上此次造訪所為何事?”
穆眸底蘊含著濃濃血色,卻不說話,直接將一絲意念打入了閻王的腦海。
閻王一激靈,腦海中出現一列名單,且個個都是從靈武界飛昇之人。
閻王苦著臉討饒,“敢問尊上,此次可否由小的代查再告知尊上?” 若是讓這些人知道閻羅殿洩露過他們的生死簿資料,自己的日子又要艱難許多。
穆看了一眼閻王的臉色,收回將要邁上閻王寶座的那隻腳,轉而坐在了一側的一張刑椅上。
閻王心肝一顫,這椅子表面看起來乾淨,卻至少浸潤了上萬人的鮮血,還是刑訊專用——閻王本想提醒穆陽,但是又不敢招惹這尊殺神,心中一邊反覆默唸著“百無禁忌、百無禁忌”,一邊打開寶案上的封印,取出了生死簿。
生死簿共分為兩卷,一卷生簿,一卷死簿。閻王拿出生簿,硬著頭皮道,“尊上,這些人或成神或成仙,生簿只記載了他們飛昇之後在這三千界的第一站,至於之後……”
“足矣。”穆陽聲音疏冷輕緩,即便這些人去了其他世界,只要查出第一站,總能尋到蛛絲馬跡。
“尊上請稍候。”得到答覆,閻王便靜下心來按名索驥。
穆也不催,靜靜地等著閻羅查完。
不夜城,百媚樓。
微露尋到了破軍腦海中與開國帝王、帝后二人有關的記憶,並以此為基點,提取了一份想要的名單。之後直接用日光大陸近六千年的概況,替代了破軍腦海中五千年前人族與萬獸族通婚,直到滅妖潮後無奈退出暮卷大陸的那一段記憶。
微露清醒過來的時候,一眼就見到白夜放大的臉。
她也不客氣,徑直捏了捏白夜的臉頰,觸感滑膩,微露不禁想起飛雪說過的一個詞兒“小白臉”,莫名覺得很符合白夜的氣質。
白夜掙脫開去,微露卻盯著白夜,笑的十分陰險。
“三刻鐘……”白夜摸著被微露捏疼的臉頰,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五千多年的記憶,姑奶奶您這麼快就看完了?”若是自己,起碼得用上一晝夜。
微露看白痴一樣看了一眼白夜,抬起下巴倨傲道,“你這是什麼眼神,懷疑姑奶奶我的能力?”
“不敢不敢!”白夜非常殷勤地捧起一盞果茶遞給微露,畢竟這位痴長自己太多歲。
微露接過果茶嚐了一口,聞起來有淡淡的清香,口感清甜,不由多喝了一口。
白夜非常有眼力見地捧出一個手掌大的密封的白玉罐遞給微露,討好道,“記憶探查術,姑奶奶指點指點小的唄~”
微露十分不客氣的笑納了。她看了一眼破軍,破軍還在沉睡,想必是自己動的手腳太大,破軍可能還要睡上一會。
微露便撿了一個空席坐下,拖著尾音,語氣悅耳道,“人的記憶無非是由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球組成的一張大網,只要找到你想要的那個記憶球,再運用尋蹤之法,抽絲剝繭,點亮所有相關的記憶球,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白夜搓了搓手,躍躍欲試,“姑奶奶這個尋蹤之法不知可否外傳?”如果習成,以後再難的情報都是手到擒來啊~
“外傳。”微露打量了一眼白夜,語氣漫不經心,“跪下,磕三個響頭,叫聲師傅。”
“欸!”有過一次經驗,白夜這次無比迅速的掀袍在微露案前跪下,不僅跪的毫無壓力,還實打實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聽得微露都感覺腦殼疼。
磕完響頭,白夜跪在案前為微露續上一盞果茶並雙手奉上,十分響亮的喊了一句:“師傅,請喝茶!”
“……”白夜跪的坦然,微露卻頗有心理壓力。
她不過是想給白夜一個下馬威,讓白夜知難而退,畢竟白夜在不夜城不知握著多少人的生殺予奪之權,還是一個男人。哪知道白夜居然就真的拜師了。
男人不都是要面子的嗎?
這就是自己看中的男人——
微露想起聽雪和穆,感覺似乎給自己挖了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