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名旦馬金鳳、越調名旦毛愛蓮已被眾多戲迷所熟悉。儘管兩位藝術家從事的劇種不同，主攻行當不同，戲路不同，其代表劇目不相同，但看他們的戲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歡快喜慶。
眾所皆知，依靠她們幾十年在舞臺上的摸爬滾翻，早就創造了她們各自的藝術流派。馬派代表劇目是《穆桂英掛帥》、《花打朝》和《花槍緣》，《火焚繡樓》和《白奶奶醉酒》則是最能代表毛派藝術的兩出戏。
馬金鳳
乍聽起來，馬金鳳的行腔多在上五音徘徊，比毛愛蓮要高几個音，並且劇種不同，板式不同，視乎她們的流派藝術不具可比性。但細品她們的唱腔，無論是馬派的“轅門外三聲炮”、“老身家住南陽地”、“小郎門外連聲請”，還是毛派的“紅日出東方天色明瞭”、“適才房中打了個盹”，我們不難發現，她們唱腔旋律是何等相似，感情色彩又是何等相近！如果要找她們唱腔的共同特點的話，我們可以選用兩個詞語，即清脆、甜潤來概括。如果要講區別，馬派唱腔突出的是一個“脆”字，而毛派唱腔則凸顯的是一個“甜”字。
我在洛陽生活了四十多年，所以馬金鳳中年及晚年的戲我基本都看過，有些戲還不止看過一、兩遍。除她的“一掛兩花”外，還看過她的《打金枝》、《羅煥跪樓》、《十二寡婦徵西》，及現代戲《李雙雙》、《紅嫂》、《情繫小浪地》等戲。毛愛蓮一生坐陣許昌，看她的戲就比較少了，但在50年前，我就看過她的《火焚繡樓》及《無佞府》，從那時起我就十分喜歡她的唱腔風格，成了她的忠實戲迷。
馬金鳳、毛愛蓮一生演了不少戲，但重疊劇目並不多。從她們的錄音資料中，至少可以找到兩出相同的劇目，一出是《竇娥冤》，另一出是《楊八姐遊春》。在《竇娥冤》中她們都扮演竇娥，由於她們的嗓音條件不適合唱哭戲，唱腔中沒有大腔大口的哭訴，不合當今流行的動情動色的哭戲唱法，所以她們早年在《竇娥冤》的哭段子，並沒有給戲迷留下過深的印象。在《楊八姐遊春》中她們都扮演佘太君，雖她們的劇種不同，但由於在吐字、發音的方法，及行腔、歸韻的技巧都十分相似，已至於在“要彩禮”一場的唱腔幾乎處理得一樣，大段唱腔輕快喜慶，把清脆、甜潤的聲腔韻味表現得淋漓盡致。
兩位藝術家的行當不同，馬金鳳主攻帥旦，兼演老旦和青衣，毛愛蓮早年以花旦為主，晚年才唱青衣和老旦。除上面提到兩出戏扮演同一角色外，我們還可以找到在戲中角色的年齡、氣質、性格都十分相近的戲，那就是《花打朝》和《白奶奶醉酒》，一個扮演程七奶奶，另一個扮演白奶奶，按行當都介於青衣和彩旦之間。在這兩出戏中，她們的唱、表又出奇的相似，把人物率直潑辣的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
馬金鳳
兩位藝術家不僅聲腔韻味是那麼相似，而且都還擅長演唱敘事兼抒情的長段子。在她們的代表劇目中，都能找到大段大段的唱腔，有的長達百句之多。她們採用的都是最常用的唱腔板式，不見花哩胡哨的新腔新調，也不見亢奮激昂的拖腔，卻唱得如行雲流水，不僅讓觀眾坐得住，還能引起觀眾的掌聲，這不能不說她們具有超人一籌的演唱功夫。
字與腔是演唱的基本要素，字是腔的根基，腔是字之依託，而韻味則是遊離在聲腔之上的一種藝術境界。讓我們剝繭抽絲，對她們的聲腔藝術做一番深入的剖析，看一看她們在吐字、行腔方面有什麼獨到之處，使得她們的韻味是那樣清脆、甜潤！
一、 咬字清晰，字正腔圓。吐字是演員的基本功，吐字中也有辨證法，咬不住字觀眾聽不清楚你唱得是什麼；咬字過死，聽起來“哏”，唱腔失去了圓潤。她們的咬字很見功夫，講究字音的平曲升降，語音的輕重緩急，聽他們的演唱，字字飽滿，句句圓潤，能聽得一清二楚，這是她們聲腔藝術的一大特點。
二、 尾音乾脆，旋律明快。聽她們唱腔的戲迷會發現，她們運氣巧，歸韻俏，特別是尾音乾脆，很少使用咿咿呀呀的長拖腔，更不多加襯字來“襯腔”，這使得她們的唱腔特別明快。例如馬金鳳的“轅門外三聲炮”，毛愛蓮的“耳聽得門閂響連聲”等唱段，從頭到尾，幾乎每句後面都是嘎然而止，乾淨利落，整段戲明快流暢，節奏鮮明。
三、 似唱似說，輕鬆自如。有些演員唱起來十分賣力，常常氣喘吁吁，顯得很累。與此相反，馬金鳳、毛愛蓮的行腔走板都屬於“輕巧”型的，她們從不張大嘴唱戲，更不捏腔捏調，卻能很輕鬆地唱得委婉動聽，並在戲中常常似唱非唱，又似說非說，把說和唱緊密揉合在一起，這應該是她們唱腔的另一大特點。我們可以用馬金鳳的“老身家住南陽地”，和毛愛蓮的“穿街過巷往前走”，“小女子領我客廳進”作為唱腔例證。
四、平中見奇，俗中見巧。兩位藝術家唱腔風格都極其傳統，甚至在某些人看來有些“土”。但她們平淡的唱腔絕不像白開水那樣索然無味，她們在吐字、行腔、歸韻等方面很講究，行腔走板中隨處可見俏麗的甩腔，和婉轉細膩的腔彎，與細微處凸顯她們平中見奇，俗中見巧的唱腔特點，這也正是唱腔中流露出韻味是那樣清脆、甜潤的主要原因。
毛愛蓮
當今人們崇尚自然，崇尚綠色。聆聽她們的經典唱腔，會有一種迴歸自然，親近綠色的感覺，會得到一種輕鬆的精神享受。當你泡上一杯茶，閉目聆聽她們的唱腔時，你彷彿被帶入了青煙飄渺的山水之間。從她們優美動人的唱腔中，你視乎聽到了黃鸝啼柳，時而又聽到玉珠前盤；你視乎聽到涓水跌巖，又時而聽到撕錦裂帛，這如此豐富多彩的“天籟之音”，經巧妙組合與疊加，便形成了馬派及毛派聲腔藝術清脆、圓潤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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