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霜

今日推送之《懷玉霜》,出自《立言畫刊》1945年第343期,作者柏正文,此篇為其“燕門札記”第三篇。程硯秋初名程菊儂,後改豔秋,字玉霜。1932年起更名硯秋,改字御霜。

年來以興趣所近,覺得可衷心佩服者,在藝術界有程硯秋先生。本來古今中外可佩服者盡多,這自然是單指出某一方面的來說而已。或許有人要奇怪,因為這舉的似乎有些不倫不類,但我覺得程氏處世平實,既不超俗,也不隨俗,在這事事急促侷限潦草的時代,而能使人感覺餘裕,顯示出的竟是非分明,真是大有根底的人。處今日的中國社會,藝術淪為商品,文人有如奴僕,出售自己者又何其多耶?愛因斯坦說:“居里夫人是唯一沒有給聲譽所毀的人。”對於程氏,我也有這個感想。

怀玉霜

程硯秋

程玉霜藝員,在梨園界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物。這所指不在他對羅癭公的盡禮,也不在他風靡一世的程腔。歸隱田園自是難得的勇氣,但是在舊劇圈,他實是對戲劇最有了解,而對藝術最肯努力之一人,這自然有《赴歐考察記》為證。玉霜登臺始於民六,迄今將三十年,其藝術活動,可以分幾個段落來說:一是啟蒙時代,這正是個人從師學藝的時候。二是磨礪時代,此可謂自出臺以至於成名。三是研究時代,其成績可以“程腔”為代表。四是工作時代,任南京戲曲音樂院事,以及赴歐考察。五是近年樸實無華的演劇。以後當然就是現在躬耕時代了。曾憶玉霜於戲校語宋德珠:“觀眾報汝以彩聲,應知為己之懼;觀眾不報汝以彩聲,則為己之恥。”此實見道之言,乃為吃開口飯者所必記於心者也。為玉霜個人著想,與世無爭,實是最舒服的事。前在滬上雜誌,見數幅躬耕影片,輒不禁悠然神往。“眾鳥欣有託,吾也愛吾廬”,令人羨殺矣。

玉霜於丁卯之秋,刊行《霜傑集》,舊劇界批評公開,此為僅見,深有學者風度。批評藝術者,雖多主嚴格,然以關於腔調者為多,此蓋由舊劇一切未入統系,影響自以腔調為大。中採徐先生(凌霄)兩文,一則曰“昔日無腔不譚,今日無腔不程。程之魔力在小余之上,而於劇藝上之為功為罪,亦復過之”。再則曰:“不愁無好聽之腔,而老派之高境將成絕響,大可慮也。”此於程腔,鄙亦云然。日前觀張君秋之《王寶釧·登殿》二六,殊有新穎可喜之腔,沁人心脾,令人叫絕,唯只覺其更柔弱耳。

怀玉霜

程硯秋之《朱痕記》

昔蘇少卿君謂鬚生之譚、青衣之程為哀音,為亂世之音,此論非無理由。我近來常想,玉霜息影,秋聲竟斷(程之學者亦多息影矣),運會又當如何?李石曾曾題玉霜“硯田秋實”四字,若雲“程腔”即玉霜之成功固屬渺乎其小,然竟謂非藝術之成功,自然亦非持平之論,語云:“有長盛世不虛生”,愧何如之!

玉霜藝術成績之過程若是,戲劇生活之前程如何,則未敢預料。前曾擬寫“程劇”印象,對其本戲加以研討,以懶迄漫置之,今日印象已成片斷,實難綴拾,覺得殊為可惜。回憶新新座上,有如一夢,反觀今日劇壇,不但有今昔之感,亦覺得至可懷念也。

(《立言畫刊》1945年第3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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