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學者對話:改革開放四十年,後四十年深圳如何超越舊金山?

深圳如何能在科學和高技術產業結構超過舊金山灣區?5月26日,在深圳人才公園舉行的未來論壇深圳峰會上,擔任主持人的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家饒毅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在座的7位嘉賓。

這7位嘉賓分別是:南方科技大學校長陳十一、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副院長盧煜明、北京國際數學研究中心主任田剛、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所長王曉東、南方科技大學數學系主任夏志宏、清華大學副校長薛其坤、香港科技大學計算機科學和工程學系主任楊強。

7位嘉賓加上主持人,8名著名學者共同對開頭的問題進行了討論。南方科技大學首先成為了討論的焦點,陳十一認為深圳要對標舊金山,必須要出現一所像斯坦福那樣的大學作為創新之源。兩位數學家田剛和夏志宏補充強調一流的大學必須要有一流的基礎研究。

在香港工作的盧煜明和楊強都看好深圳和香港在創新創業方面強強聯合的潛力。

薛其坤認為,舊金山灣區藉助信息技術革命的契機崛起,深圳如果想達到類似的國際影響力,可能要等待一次類似的技術革命。

王曉東則從個人熟悉的得州達拉斯談起,認為從無到有的建設必須要有學術領導人、要有錢、要重視年輕人。同時,自由的文化環境也要到位。

八学者对话:改革开放四十年,后四十年深圳如何超越旧金山?

峰會現場嘉賓,左起:饒毅、陳十一、盧煜明、田剛、王曉東、夏志宏、薛其坤、楊強

以下是經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整理修訂的對話實錄。

饒毅:我剛才想了一下,我們既然有這麼多這麼聰明的聽眾,我們的題目就不能像以前的計劃,那個題目太不痛不癢,誰都能講,我把題目改了,這個題目叫“深圳如何能在科學和高技術產業結構超過舊金山灣區”。我們假設是有可能,如何實現請嘉賓講。

坐在我旁邊這位是陳十一教授,他目前是南方科技大學的校長,陳十一教授是我們臺上的最多才多藝的人,1977年浙江一個小縣城的陳十一首先被音樂學院錄取為導演系的學生,音樂學院指揮系的學生,然後他拒絕了音樂學院好意,繼續學數理化,然後再讀了浙江大學。他其後考上北京大學周培源先生的力學研究生,他在北大畢業之後到美國,他在美國最後的職位是美國霍普金斯大學力學系主任,他是改革開放之後我國第一位國外大學力學系主任,而且是第一位帶這樣頭銜回國的科學家。

第二位介紹的是盧煜明教授,他是香港最後一批繼續對科學感興趣的青少年,他去了英國,在牛津畢業,還做了很好的工作。我們看見他現在對基因診斷疾病有重大的貢獻,我剛剛想挑戰他,他們這個方法是有問題的。但是他回到香港也有很多年了,所以他可以給我們說,香港如何在科學上從此一蹶不起,他從香港的經驗教訓鼓勵我們深圳應該怎麼樣超過舊金山灣區,你從正面的方法來說,批評都由我來批評,說好話由你說。

第三位是田剛教授,田剛教授是北京大學數學教授,但是田剛教授最重要的科學聲譽是他實際上是我們中華民族有史以來,最重要的數學家之一。他肯定是很前面的“之一”,我們不要說的太具體了,有人要出來反駁我。田剛教授的數學非常優秀,同時他長期參與建設我們中國的數學,他在美國MIT、普林斯頓做教授期間,就幫中國做過很多事情。包括在中國開國際數學大會,也包括建設北京大學國際數學中心。北京大學的數學在全中國兩岸三地是遙遙領先,包括我們隔壁在生物學上有人認為跟我們差不多或者比我們好,但是數學上與我們是不可同日而語,這裡面有田剛教授和其他的教授的努力。

第四位是王曉東教授,他目前屈居於北京科技研究所,偏安一隅,他是1980年北京師範大學生物學學生,王曉東在1996年在美國工作期間做出了當時中國大陸留學生做的最重要生物學貢獻:他發現細胞死亡生物化學機理,這個成果我們不要說得什麼獎了,不重要,那個時候沒有未來科學獎,所以沒有辦法幫助他得到承認。但他這個工作很快就進入全世界的教科書,同時他是迄今為止惟一一位,在全世界主要的分子細胞生物學教科書中都可以寫一章書的華人科學家。他其他方面都做的很差,我們先不提這些方面。

夏志宏教授,是數學家,目前在南方科技大學數學系主任和講席教授,我知道1990年代的時候楊振寧先生還很喜歡評論其他人,田剛、夏志宏和林芳華,是楊先生首先推崇的三位中國大陸出來的數學家,從此我就記住了他,後來好不容易我跟他同事了幾年,雖然不在同一個校園,但是我開始瞭解他。夏教授曾經在我們北大也有過兼職,他下決心來深圳在南方科技大學建設其數學學科,我覺得對於深圳一定是深有期待。

再下一位是薛其坤教授,剛才給了我們一個不如他平時幽默的演講。薛教授有非常奇特的經歷,他現在是公認的傑出中國物理學家,可是這樣傑出的物理學家,當年大學畢業想考研究生的時候,居然考了好幾次考不上。考不上他的原因,他也不害羞,是數學不及格。像我這樣的人如果我數學不及格,反正學生物的沒關係,你學物理居然也數學不及格。這告訴大家,任何才華的人,只要努力,都有辦法在不同的行業發揮自己的作用,甚至做出傑出的物理學成就,而且還不只一個傑出物理學成就,他得獎的時候都是兩個傑出的成就。當年物理和數學考分比他高的那些人,目前都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楊強教授,目前是香港科技大學的教授,他的特長是人工智能,楊教授是大陸出身的科學家中目前為數不多的,居然還繼續待在香港的之一。他等一下會回顧一下香港是不是值得待,什麼時候他也應該回到南方科技大學來。我的介紹到此為止,只要他們中間不說什麼壞話,我就收場。

現在我鼓勵你們踴躍發言,深圳如何有可能在科學和高技術產業趕上甚至超過舊金山灣區?

陳十一:深圳首先要有一所像斯坦福一樣的大學

陳十一:我在深圳,所以我先回答。深圳如何和國際著名灣區,像舊金山灣區比較,這個我個人而言,在商言商,在教育言教育,我覺得最核心的還是大學。大家一想到硅谷,不用看那些企業很好,但他最核心的力量、創新源泉是大學。

我問哈佛大學、MIT校長說哪個是你們的競爭對手?他們異口同聲說斯坦福大學,所以我覺得深圳首先要有一個像斯坦福這樣的大學。

斯坦福成功的秘訣是什麼?我問斯坦福校長,他告訴我兩個詞,第一個詞“學術自由”,創新的源泉學術自由;第二個跟深圳很結合,“企業家精神”。我覺得如果真要讓南方科技大學成為被MIT跟哈佛敬佩的斯坦福一樣大學,我們就有希望了。

第二點,深圳很多人,你看我們人比它多,我們建設比它好,深圳到底什麼地方不如它?我覺得基礎研究比他差,今天講科學獎,我認為一個是基礎研究,第二個是應用基礎研究,第三個是產業和研究的對接。這三個,我覺得深圳投資整天投最後一段。我覺得深圳科創委首先要搞一個國家基金這樣支持深圳,讓全國申請幫助深圳。

盧煜明:深圳和香港強強聯合,領先世界的機會非常非常高

盧煜明:我想深圳可以做成世界上的領先科技中心的機會應該非常非常高,因為每一次到深圳,我見到這裡發展的速度比起香港來說,是令我很驚歎的。還有今天早上我在香港中文大學,到這裡其實只要1個小時。我想其實我們深圳同香港,在現在的交通環境來說,可以一併來說。學術、研究、科技方面,其實我們是非常近的,我想我們可以把我們的強項再合作緊密一點。

我回來香港20年了,從前香港大學鼓勵我們做基本的研究,不過他們其實不是很鼓勵我們去把我們的發明扁平化。比如我自己做無創產前診斷,我想象如果我現在再做的話,我一定會用香港自己的公司去做這個技術,而不是找美國公司。我想這是我們在科技裡越來越成熟的過程。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做得到,比如說深圳同香港聯合強項一起來做。還有一些點,比如說我自己是做醫學研究,做DNA的,以現在來說,深圳的DNA樣品是不能運到香港去的,因此我想如果我們大灣區要同我們的國際對手比賽的話,我們一定要把這些去掉,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田剛:深圳必須要有一流的教育,一流的基礎研究

田剛:首先我先肯定深圳這40年的發展,它的成就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包括我自己。我2001年去香港訪問的時候,就在香港中文大學訪問,當時我訪問了一個多月,就來過一次深圳,而且印象中,就在深圳過了羅湖以後,待了一箇中午就回去了,沒有進入深圳的主要地區。這幾年來到深圳發覺,確確實實深圳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這40年來的成就,確實非常令人驚歎。

剛才陳十一教授已經提到了,深圳作為一個新型城市,現在在我們國家的地位,已經進入到前幾名,很多年輕人也非常願意到深圳來。但是確實深圳的教育跟北京、上海等地來比,還是有相當的差距的。

深圳在應用方面,做的非常好,剛才十一說在應用基礎研究方面還有欠缺,但是我覺得深圳在基礎研究方面還更加欠缺,我是做數學的,我是做一個可以說現在沒用的科學,或者現在沒用的學問。但是我覺得它還是會有用的,深圳要想趕過就舊金山灣區,我覺得深圳必須要擁有一流的教育,要擁有一流的基礎研究,尤其是在數學和武力和化學、生物這些基礎學科方面,甚至還有人文,社會科學方面,也要有很大的發展。

舊金山灣區有斯坦福、伯克利,這些學校在灣區的發展中,發揮了重大作用。他們在50、60年代的時候,在美國,可能也是一個發展期中間,跟現在在美國大學中間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樣的。我記得當年陳省身先生從芝加哥大學到伯克利,就是去發展伯克利數學研究,使得伯克利數學系到了60年代末期的時候,一下成為美國幾何中心。

我也知道現在深圳的上上下下,政府和大眾,對教育還是非常重視的,比如要跟全國著名大學進行聯合辦學,另外也花了很大的精力,投資了南方科技大學。南方科技大學在十一的領導下,這幾年發展很快,我也可以說在深圳對數學研究最重視的、目前做的最好的,還是南方科技大學數學系。但是我覺得為了深圳進一步發展,這還不夠。我覺得深圳政府和社會應該更多支持深圳教育的發展,教育發展一方面使我們的基礎研究更上一層樓,另一方面教育發展可以吸引全國各地、或者世界各地最優秀的年輕人到這兒來,這樣深圳才能真正的成為一個世界一流的城市,能夠趕過灣區,當然我相信這是指日可待的,我充滿信心。

王曉東:深圳什麼時候能有自行車彩繪大遊行?

王曉東:首先饒毅說的這個題目,我也一直在想,我想不出一個很好的答案。為什麼呢?因為這是我第三次來深圳,我1984年來過一次深圳,我今年春天來過一次深圳,這是我第三次,所以不能說對深圳是瞭解的。

另外我對灣區也不太瞭解,我在美國25年的時間,主要在美國得克薩斯州達拉斯,如果說有什麼共同點,我今天來深圳就感覺特別的像回家一樣,它熱啊!但是既然題目出來了,我還是必須得給一個回答,就是說這兩個有沒有相似的地方?相似的地方就是說我們達拉斯,很多人都知道,在美國那是一個文化沙漠的地方,一說起來都是牛仔的地方。但是很多人不知道,達拉斯其實在高科技方面是很牛的。

首先我們有德州儀器,我想大家都知道的。德州儀器在50年代其實就是幾個MIT畢業的學生到得州去創業,為什麼去得州創業?我看他們就是對波士頓冷天氣太厭倦了,但是得州達拉斯,那個時候確是一片荒漠。這可能跟深圳40年前有那麼一點共同點。

另外,我在達拉斯待了這麼多年,我待的這個學校叫得克薩斯大學西南醫學中心,我想可能在座很多人都沒有聽過,不像一說起來牛津、霍普金斯大家都知道。但是它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學校,好在什麼程度?它50年代才剛剛開始建,第一個校長是1956年上任的,但是到現在居然培養了6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基本上是全世界醫學院裡諾貝爾獎獲得者最多的地方,它為什麼能夠做到這一點?我想這一點對深圳從無到有的建設,可能有一定借鑑的意義。

另外一條,為什麼西南醫學中心科學上很成功,又沒有成為斯坦福?它在創業方面有很多的誤區,這個誤區和短板我也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如果說我們西南醫學中心在短短几年能夠從一個完全默默無聞的地方,變成世界一流的大學醫學院,有三條原因。最重要的一條是需要有真正的領導人,這個領導人做的事情不為了個人的一切,就是為了把這件事情做好,他要把這個事情當成自己的使命來做。

第二需要有錢,因為得州之所以能夠在六七十年代起飛,大家可能都知道,是因為我們有石油,所以投入科學的錢每年都是兩位數的增長。

第三他要重視年輕人,因為在一個完全沒有基礎的地方,年輕人才可能很快長起來,就像有很多大樹的話,小草肯定會被陰涼遮住。

深圳這一點肯定有這樣的優勢,你給年輕人提供空間,你要給他自由,這個自由我覺得有兩層含義,一層你不能天天讓他去學習北大清華,他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擅長的方面。

第二,這個自由表現在你作為一個大學,作為一個研究所,作為一個支持機構,你要給這些年輕人提供足夠物質上、文化上和精神上的支持,這樣年輕人才能起來。

但是為什麼西南醫學中心最後沒有能夠催生一大批的企業,就像灣區,我覺得這裡邊最重要一點,就是人才。說到底,其實我們真正要把企業做起來,我們不光要做科研,我們更需要做商業的、在工業界有很多經驗的。

但是你要配齊這些人才,生活條件、文化條件,很多都要到位。在美國說起來,灣區是到位的,波士頓是到位的。

最後,我有時候想為什麼波士頓也做不出高科技大企業,大企業一是在灣區,再一個在西雅圖,世界首富第一第二都在西雅圖,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這也是我個人的觀察。你們知道我們西雅圖每年最著名的事件是什麼嗎?人體彩繪騎車大遊行,每年會有幾千人,舊金山最著名的是什麼?同性戀大遊行。這個難道是偶然的嗎?我不是說深圳要更多引進同性戀,那說明它是自由的思想,大家的思想是自由的,所以我想我們深圳什麼時候能有自行車彩繪大遊行。饒毅一定要做,否則你就對不起你提的題目。

夏志宏:一個偉大的大學肯定要有一個偉大的數學系

夏志宏:陳十一校長經常說一個偉大的城市必須有個偉大的大學,在波士頓地區、在灣區都有很偉大的大學。我想再加一句,一個偉大的大學,肯定要有一個偉大的數學系。

三年前十一勸我來南方科技大學,當時沒有數學系,所以我就過來了,對深圳這個地方還是非常喜歡。今天到這個地方來看,突然發現我其實對深圳並不那麼瞭解,真的非常非常的驚喜,連我這個在深圳生活三年的人,都覺得深圳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城市。我再講一下數學在基礎科學中的地位。

我們深圳每年都有很多經費投到研究上,但是往往重視的是應用研究,重視的是幾天之內、或者幾年之內可以看到成果的那些研究。但是在很長的時間內,你看不到他們投數學、物理跟化學這些基礎學科的。十一校長一直跟深圳市的領導說,一個學校的好壞,一個城市的好壞,很大的程度在於基礎科學的發展,我們為什麼做未來科學大獎?而不是未來技術大獎?是因為科學的重要性。

再舉個例子,現在發展非常快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的發展有兩個方向,一個是計算機技術的速度增加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是算法。算法本身就是一個數學問題,而且是地地道道的抽象的數學問題,而不是大家看到的應用數學問題。這底下人工智能發展,很大的程度依賴於數學對於算法的根本性的發展。這樣誰能找到更好的算法,誰就可以掌握將來的人工智能。

薛其坤:深圳需要等待一次技術革命

薛其坤:謝謝給我這個機會,我原來期望饒毅能提出一個更加有刺激性的問題,但是饒毅提了一個非常嚴肅、蠻有情懷的問題,他關心深圳1000多萬人民的未來發展問題,一個很大很嚴肅的問題,所以我也沒辦法幽默。

我聽了前面五位的解說以後很有啟發,我是一個做基礎學科的物理學家,在學校也做一點管理,如果從另一個側面去看,我們硅谷的灣區興起趕上了一個時代,趕上了所謂第三次工業革命,因為諾貝爾獎獲得者肖克萊(William Bradford Shockley),就是晶體管發明者,是最早在硅谷吃螃蟹的人,後來他的八個叛逆弟子跑去創辦英特爾,也包括剛才曉東講的德州儀器公司。因為有了硅才有了信息技術,有了目前我們應用廣泛的信息技術革命,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或者叫機遇。如果從這個方面去期望我們深圳超過灣區,我們需要等待一次革命,需要等待一次某一個技術,或者某一堆技術形成的工業會改變世界,這個挺難。

如果人工智能可以導致下一次工業革命,使整個技術的進步發生翻天覆地的話,也許我們就要抓住這次機遇,那有可能在全世界科學家、創業家、企業家的心目中,深圳會像硅谷一樣重要。我從技術發展層面上來講,我們等待一個比較顛覆性的重大技術的產生。比如說醫學的發展,或者是下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結合等等,這個我不知道,但是還是充滿了機會。

一下子看到一個劃時代的技術,這種跳躍,在短期之內比較難,我想後面的發展一般都是漸進性的發展。

你要從大學的數量上講,我想灣區包括可能現在沒有深圳學校多,深大除了南方科大,咱們北大、清華、哈工大都有分校,也有不少、我很同意剛才在座的,包括十一校長說的,要打造一個精品大學,這個大學會成為這個地方的高等教育、科技創新的靈魂,這很重要。

學校多沒用,你得有旗幟,你得有靈魂性的人物,靈魂性的大學,它會引領教育,引領甚至全國、全世界的教育,這個可能比簡單打造一個有名大學更重要。這裡可以產生培養一批像馬化騰這樣的創業家,培養未來的科學家、教育家、人文家、藝術家等等。咱們需要有這樣具有靈魂性的大學,所以打造一個品牌,打造一個斯坦福很重要。

伯克利很好,但是一談到硅谷大家就會談到斯坦福,斯坦福不是一個簡單的大學辦學質量好,而是為地區發展起到了靈魂和旗幟的作用,這是我們需要達到的。

另外講一個正確的廢話,我們需要創新的生態,發展的生態。深圳不但是創業家、企業家的樂園,同樣是科學家的樂園,教育家的樂園,藝術家的樂園,只有都比較完美了以後,世界上最優秀的年輕人會來到這個地方,最優秀的創業者會來到這個地方,最新的技術會誕生在這個地方,所以創新的生態,一般情況下還是要相對比較完整,不能很單一。

最後,如果大家都從現在作為起點,總結過去40年,展望未來40年,我覺得深圳可能會超過硅谷。因為深圳的年齡結構平均35歲,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非常讓人充滿期待的年齡。如果60%的人都考慮到哪裡去度假,怎麼醫保,即使機會來臨也不可能擁抱它。一個年齡最有活力的人在機遇來的時候,會有最大的力量去抓住它,有可能會彎道超車,把最關鍵的技術抓住。我想現在從我們國家發展潛力來講,超過不是難以想象的問題。

楊強:創新力+執行力合力發力

楊強:我最後一個講,我覺得饒毅問了一個問題,大家都紛紛努力回答,說明大家都是乖孩子,我可不可以偏不回答你的問題?我自己來問一個問題,我要問的問題是很多家長問我的問題,我的孩子應該學什麼?應該學數理化?生物?最後會不會不被人工智能替代?我們在座很多年輕家長也在問這個問題,在座都是非常厲害的頂尖人物,這些工作大家不要讓孩子去做了。因為已經超不過他們了。

怎麼辦?讓孩子學人工智能,為什麼呢?我們小時候打架,說我打不過你,你等著,我叫我哥;現在你們做的工作,我做不過你,你等著,我去叫我的機器人。

這個話說是開玩笑,但是我也要再回到饒教授的題目,我本人以前在北大學天體物理的,到美國以後發現還有一個東西叫人工智能,而且天體物理這個東西非常苦,我們晚上要去做觀測,要照片子,做各種比對。我說這活簡直不是人乾的,應該讓機器去做,所以我發現有了人工智能有兩個好處,一個你還可以像科學家一樣去想象、去跨界、去創新;同時你可以自己去寫程序,自己設計實驗,你把它給實現出來。你既是一個寫paper的人,你也是一個實現夢想的人,你一個人可以擔兩個職務,結果現在果然是這樣。

我們現在看一下剛才的問題是,硅谷有哪些特色,我們怎麼樣能夠趕超?我覺得一個特色就是我們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現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創新力,第二個是執行力,執行力是他能把這個事做出來,他有落地的能力,他能做出一個系統來,他能把東西篡到一起,他知道什麼東西應該自己做,什麼東西借別人的力量。

今天我們看Google的創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兩個計算機系的研究生,設計出一個算法投文章,一開始也沒投中,,說乾脆我們自己做,做出來以後的公司,最後就是我們知道的Google,這種例子比比皆是。

我在香港科技大學計算機系待了十多年,人工智能在裡面做的其實一點都不比美國差,很多東西很早就寫成文章,發表出來。但是大家知道,學術上寫文章這個事,不是英雄。為什麼呢?因為他希望觀點給人解釋出來,讓別人去做,讓別人去做辛苦的活,自己做很快樂的事情,喝杯咖啡,寫個文章。

但是真正實現出來,是一個艱苦的活,即使我們想做,在香港確實有很侷限性,使得我們沒有辦法執行。相反深圳有非常強的執行力,我個人在2012年的時候就從科大出來了,在華為建立了一個諾亞方舟實驗室,就是華為的第一個人工智能實驗室,也是想把自己的知識用很強的執行力,華為的執行力,來滲透到工業。這種經驗就告訴我們,我們這兩個力,一個是在深圳,是執行力,一個是在香港,創新力。現在我們說灣區如果能夠把這兩個力給合併,最好是合併到同一群人的身上,那我們就真的開始有希望,能夠趕上、或者超過硅谷了。但這個事情需要有幾個前提條件才能滿足。

首先,我覺得我個人在兩邊,尤其是在深圳介入很多工業界,在香港介入很多學術界,這兩個世界雖然物理世界只有一個小時,但是心的距離,腦的距離,十萬八千里,大家各自都不認對方的優點,很難說同一個人具有這兩個力,而且同一群人不具有這兩個力,這是我們現在需要關注的地方。

然後還有一個前提條件,能夠讓這兩個力合在一起能夠真正的發力,就是對知識產權的重視,2012年的時候我們在諾亞方舟實驗室,跟任正非有一次會談,那個時候華為就在裡面宣傳一些國內的英雄,給我們一個印象,華為有可能要閉門造車。所以借這個機會,我問了任正非一個問題,我說為什麼中國到現在還沒有諾貝爾獎,這個你怎麼看?他說最重要的就是對知識產權的重視,如果利用香港的制度和深圳的創新力,能夠保護這些小的企業,小的個體,把他們的創新力發揮出來,通過執行力,那麼我們就真的趕上硅谷了,謝謝!

深圳的數學什麼時候會超過北大?

饒毅:田剛和夏志宏,你們誠懇的跟我們說,什麼時候深圳的數學會超過北大?清華我們就不談了,標準太低了一點。

田剛:我覺得這個問題夏志宏回答最好了。

夏志宏:很簡單,田剛過來了就行了。

饒毅:回答的好,都是因為問題問的好。

田剛:什麼時候能超過,這個很難說,當然我作我是希望暫時別超過,在我努力的時間裡,北大盡量爭取保證在國內領先地位。當然我們也非常希望南方科技大學,還有深圳其他學校能夠把數學系建設好,因為深圳有很多的資源,它是有潛力把數學系建好的,不光是數學系,還有其他的基礎科學系。

當然做本科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事,我也不是分管這方面的校領導,所以跟其坤剛才一樣,找個理由不用多說。但是我個人覺得,這完全代表我個人意見,我覺得辦本科還是非常小心的一件事,從北大的角度來說很擔心,從深圳角度來說辦本科是非常重要的事,可以完全理解,如果來辦一個分校,如果沒有好的本科,這個學校好像基礎不夠紮實。

但是北大有北大的擔心,如果政府或者社會的期許一定要有個限制,或者一定給你一個指標,那可能令人非常擔心。對北大現在的本科生來說,也是不公平的事。1994年我在斯坦福訪問,那時候斯坦福大學也在討論,是不是要擴大招生,最後的結論是不擴大招生,所以要保證斯坦福學生的質量。我覺得辦教育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有持久、持續性,謝謝!

薛其坤:我再補充一下田老師的講話,實際上學校決定辦伯克利學院本科,對學校來講是一個很大的負擔,但是學校做了決定,和深圳政府簽了協議下做,還是作為一種責任做這件事情的。因為清華、北大都是國立的大學,中央財政直接幫助的,所以幫助深圳做好,是學校的責任,至於什麼時候發展,能滿足地方政府和人民的期待,我想田老師說的非常對,教育是非常漫長的事情,我們要久久為功才行。

給 2倍北京生科所的經費,會不會全職來深圳辦生科所

饒毅:給曉東現在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如果深圳在三年內,給你完全的自由,2倍於北京生命科學技術研究所的經費,你會不會全職過來辦一個生命科學技術研究所?

王曉東:我其實一開始就坦白了,我總1984年開始一共才來過三次深圳,具體原因我跟武紅坦白過,現在在這兒不能公開的說。具體回答的你的兩個問題,其實你的兩個問題還有一個並不是個問題的本身,而是怎麼才能夠把完全的生態環境給它建起來?

我說句對高等教育特別不敬的事,你也知道我對北大校長唸錯字反應特別激烈,整個有點內心偶像的坍塌。其實我們大家內心裡面都特別想自己的偶像趕緊坍塌,這是心理學,人之常情。但是一旦坍塌,我們還是很失落的。

如果說深圳作為一個完全新的城市,要做一個對標灣區的學校,我想大家對標一下歷史,剛才在座的也都提到了,其實灣區在二戰以前,比如說加利福尼亞,跟東部老學校比是很差的地方,為什麼很快起來?其實深圳這些條件都具備,第一條是剛才薛其坤講的,需要一個學科上的革命,比如說斯坦福生命科學,大家認為是鼻祖,以前很好,現在怎麼樣?不好說。

為什麼很好?因為趕上新的生物基礎革命,一個新的技術出來了,他做的所有東西都是最領先的。所以說從學科建設來講,如果是個老學科,是很難超越的,如果你想建一個英文系,你如果想建一箇中文系,當時我本來想舉的例子,什麼時候能比得上北大?現在看來很容易。

這種老的學科因為發展慢,發展慢很容易堆積一大堆的學霸,學霸一堆積,前進的道路都堵死了,年輕人就起不來。什麼學科發展很快?年輕的學科,那些沒有學霸的,年輕人很快就能起來。

剛才楊強也提人工智能,他是個很快速發展的學科。並不是說我要全面對標,跟哈佛對比,我是對標新興學科,抓住新興學科。其實這個東西有沒有一個比較?有,就是你成立系的時候,數學、物理、英語,你這些教育不行,那你這個學校肯定不是一個好的學校。但是在此之外,你如果想所謂的超越,你得要設立新興學科的重點投入。

你問我自己願不願意來?其實我特別地期望來,為什麼我這麼說?你想想我以前在河南長大的,後來我去美國又去了德克薩斯,經常有人說,你從哪裡來?我特別不太好意思說,因為河南人和得州人名聲都不是特別好,不像一說江西人,這麼高大上。

所以你看,但是我這個人之所以在得州待了幾十年,現在又在昌平待了十幾年,因為我很享受我做的事情,所以大家想要一個做很長時間的學術領導,不是今天是北大,明天又是西湖,後天又是深圳一個什麼研究院這種,那你找我。

第二我說,如果深圳如果有2倍的資金,是不是可以重新做一個像北生所這樣優秀的地方?我說這個事情不難,模板都在這兒,北生所,我們也總結了一些經驗,但經常被別人駁回,這個經驗其實很簡單,你有足夠的支持,給年輕人自由。其實我都不說把最好的人招進來,因為你也不知道誰好。但是你要給他創造一個文化和體制的環境,同時又有一個成長的機制,這個地方肯定是要會越來越好的,所以就怎麼樣的科學標準,選什麼人。

西湖大學這麼高調,南科大怎麼辦?

饒毅最近有一個重大事件,十一和我和幾個人都參與了,支持建設西湖大學,馬化騰同志沒有捐過南方科技大學,捐過西湖大學。當然有一個很重要的,西湖大學在規模上對標加州理工,辦學方式上希望吸收洛克菲勒和斯坦福的優點,這是西湖大學很明確的。

西湖大學是我們支持建立,我們義務的,奮不顧身把名譽都丟進去建,所以不要攻擊我們,想想我們的犧牲。

現在我們工作很少了,我們主要是理事會了。西湖大學的興起有人提出兩個問題,一個問題跟我們無關,但是跟大家有關,說為什麼這麼高調?他高調是因為西湖大學需要讓所有潛在捐款人和潛在學生知道,它是得到國家正式支持的,國家定義的叫新型的國家支持的大學,如果不反覆進行宣傳,有些人可能不來上學,有些人不敢捐款,所以現在跟大家說要大膽捐款和去西湖大學上學,國家是支持的。

但同時帶來一個問題,說西湖大學這麼蓬勃興旺,南科大是不是快沒了?因為我們十一拿的是國家錢,他不需要宣傳我們是國家支持的,這是一個問題。西湖大學起來了,南科大是頹廢了?還是怎麼樣了?另外既然我們討論深圳能不能趕上舊金山灣區的高等教育和高技術產業,其當然會自動想,西湖大學它不能對標斯坦福,規模上沒那麼大,那麼南科大是不是有對標斯坦福的想法?兩個問題,一個是在國內新型大學不但湧現,南科大發展趨勢,第二個國際上,在深圳對標灣區情況下,南科大是不是對標斯坦福大學?

陳十一:這兩個問題都很尖銳,第一個我先告訴饒毅,告訴大家,我幫助建西湖大學,損失慘重。市裡主要領導把我找去,說十一你是不是要走了?所以我告訴他,我是幫忙不添亂,幫著義工。

第二個,西湖大學跟南科大不一樣,我們早建6年,我只要保持6年領先,就可以了。所以我們鼓勵西湖大學在追趕的路上,前面有目標,這是第二句話。

第三句話,今天你看我們都是北大、清華、國外院士,我給深圳提個建議,怎麼追斯坦福,很簡單,你給我100個億,我把臺上的同志們今天都留下。第二個把每年我們選出來未來科學獎得主都請到深圳南科大,很簡單,對不對?所以大家想一想看,深圳整天花錢一會兒建這個大學,一會兒建那個大學,很簡單你先給100個億,先把這些得獎同志都留下來。

我最近從霍普金斯回來,紐約市有一個市長他最近做了一個偉大的事情,給了40個獎給霍普金斯大學的教授,今天我跟吳優秘書長講一講,吳優出點錢,王強出點錢,馬化騰支持一下,你們搞一個基金,我們就挑戰北大清華,把他們留下。剛才講什麼時候南科大數學超過北大,我覺得很簡單,把田剛請來,我們就超過了。這是第一個問題。

我以前是北大武俠協會會長,那時候整天組織一幫人看金庸小說,因為當時沒錢,去書店借書,所以大家湊錢,成立了一個武俠協會,武功靠什麼?一個是內功,內功就是國之重心、核心技術。

第二條是要有特點,粵港澳大灣區要有中國的特色,至於說你能不能真的超過硅谷?什麼時候超過斯坦福?最近講AI,整天講AI人類弄得沒活幹了,人類以後被AI所奴役,我就保證你永遠不會,因為這是線性的看法,而我是做非線性理論的,學數學的。他們做統計物理,到一定以後人類會控制人工智能,最後是一個博弈。我們是不是要超過斯坦福?是不是要超過硅谷?我們50年以後論英雄。

饒毅:我們現在總結,深圳應該努力,在四十年內趕上舊金山灣區的科學和高技術產業。既然過去40年深圳的經濟起飛,今後40年理應科學和高技術產業迅猛發展。

我認為有三點很重要:一流的高等教育、優質的醫療服務、豐富多彩的文化藝術。還有其他重要因素,但我們今天討論這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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