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两千一百年前,石羊河畔,雄城耸立,匈奴人骑着骏马纵横驰骋。1300年前,石羊河畔城如龙形,10万户居民载歌载舞。岑参提笔写下: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

如今,雄城只剩下了残砖断瓦,纵横蒙古高原数百年的匈奴人也早已远遁欧洲;而因岑参的诗句引起的纷争依旧在延续。姑臧城,一座因唐诗而纷争迭起的匈奴古城。

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匈奴之城

武威城外,海臧寺之侧,有一座浓缩了两千一百多年间风风雨雨的古城,它见证了匈奴的兴起消亡,目睹了盛唐的繁荣,也体会了丝绸之路的衰落。

这座城就是姑臧城。姑臧城原名盖臧城,后讹为姑臧城。城距武威市区极近,出市区,走金羊镇,不远就是海臧寺了,沿寺前马路前行,不远就是赵水坑村,城就在村子附近的农田中。古城的记忆早从年轻人的心中流走了,幸好我们遇到村里小学的赵老师,他成了我们的向导。

村外的田野中,玉米长得有一人多高,小麦正在吐穗,古城就隐藏在这农田中。在赵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到了遗址前。这是一个高出地面2米多的土台,沿路而上,迎面见到了连半截都算不上的残碑,基座上依稀能看出“甘肃省文物局”的字样。这就是姑臧城遗址了。

绕过石碑,只见残垣断壁,遍地瓦砾,向四周眺望,只有我们脚下200多平方米的高台了。除此之外,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了。2100年的时光几乎磨平了这座匈奴人曾经的雄城。而我们眼前的土台,就是匈奴在这块土地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姑臧城是甘肃境内的三座匈奴古城之一,也是武威最早的城池。它的起源则要追溯到匈奴之前。2100多年前,河西走廊人烟稀少,是游牧民族的天下。石羊河畔生活着乌孙、月氏等民族,乌孙人在此修筑了聚落——赤乌镇。想来,乌孙人修筑的赤乌镇,不过是土围子而已,距离实际意义上的城池还有一定的距离。两千一百多年间,这座雄城的主人也如同走马灯般地变换着。很快匈奴人就取代了乌孙、月氏,他们成了这块土地的主人,将这座城市重新进行了整修。最后休屠王成了这座城的主人。休屠王是匈奴休屠部的首领,他和浑邪王驻牧于河西走廊,镇压乌孙、月氏残部,防备汉军。可惜休屠王的好梦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霍去病的铁骑所打破。

公元前121年,霍去病指挥河西大战,春夏两次击破匈奴,休屠王先丢失“金人”,接着被同族浑邪王斩于马下。从此之后,这座匈奴古城连同他们的主人渐渐从历史视野中消失了。只有史书的角落里,留下了他们的蛛丝马迹。

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岑参之诗

汉开河西,霍去病在这里耀武扬威,所以汉武帝将这里命名为武威。姑臧作为姑臧县的治所,也是武威郡的治所。

时光匆匆,数百年一晃而过。天宝十三年,一位书生打马扬鞭,进了武威城。他就是准备万里觅封侯的岑参。岑参是江陵人,一生命运坎坷,经历了诸多巨变,也是盛唐边塞诗的一面旗帜,金戈铁马的边塞诗在他笔下达到了极致。

岑参考中进士后,并不得志,在长安的官场蹉跎了五年后,眼瞅着升迁无望,只好另谋出路。天宝八年(749年)他到安西节度使幕府中任掌书记,驻扎在武威,干了两年,于天宝十年夏回到长安。天宝十三年(754年)夏,岑参被北庭节度使封常清辟为节度判官,再次西行,至德元年(756年),出任伊西、北庭支度副使。这次他在北庭历时三年,留下了大量边塞诗作。

这是岑参的第二次西行,他在凉州的河西节度使府中遇到了多年的老朋友,来到常去的一家回鹘人的酒馆。觥筹交错,开怀畅饮,酒酣之际,岑参提笔写道: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城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琵琶一曲肠堪断,风萧萧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岑参没有想到,他留下的诗句在数百年后,竟被人们赋予种种解释,最后成为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但姑臧城也因唐诗纷争而更加耀眼。

这场纷争大约源自宋代。当时,万国来朝的大唐盛世早已成为烟云,屈居在黄河岸边的北宋王朝,在西夏、契丹等地方政权的围攻下苦苦支撑。而凉州作为中国三大城市的繁华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而走向没落。尽管西夏人依旧把凉州视作陪都,但只不过是西下夕阳的余晖而已。

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困守中原的宋人,他们的见识永远也无法越过黄河,看不到更广阔的西域。只能盯在黄河以东,自然想不到盛唐时凉州城究竟是什么样子,便想当然地将诗句中凉州改作梁州,将七城改为了七里。在他们的视野中,自然繁华的汉中一带(勉县为古梁州治所)就成为他们思维的极限,至于七城,就更不敢想象了,一个地方怎么会有七座城呢?或许他们受了陆游诗句的影响,陆游在《和高子长参议道中二绝》写道:“寒食梁州十万家,秋千蹴鞠尚豪华。”

于是,凉州成了梁州,七城成了七里,自然对诗句的解释也走向偏颇。“花门楼前见秋草,岂能贫贱相看老”,花门实际是个地名,指的是花门山,在居延海北300里,再往东北千里是回鹘人王帐所在地。唐人在花门山修筑了花门堡,作为防备游牧民族南下的前哨,诗句中岑参用来指他们喝酒的回鹘酒家,来暗示自己目标远大,不能默默无闻而死。谁知在宋人眼中,花门楼多被解释为一般民宅,有人甚至解释为门前有花的门。

一场争论就此开始,数百年来,关于“七城”、“七里”的争执至今不息,有人说七城,有人说七里。

自此岑参“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丈夫一英雄”的豪气,终于演化成陆游入梦来的铁马冰河,然后越来越淡,越来越小。

七城之谜

眼前遍地残砖烂瓦,不由让人怀疑,凉州真的有那么繁华?它究竟是七城还是七里?古城只剩下了残迹,真正的谜底,早已随着城墙的倒塌而隐匿在尘埃之中了。我们只能从古人的只言片语中找到揭开这一谜团的线索。

西晋亡后,天下大乱,一个叫张轨的人登上了历史舞台,他利用中原的纷乱,在武威建立了前凉的政权。前凉都城就设在姑臧城。既然作为王城,自然要有帝王气象。前凉的几代君王都对姑臧城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其中以张轨为最,作为有远见的君主,张轨大加整修了姑臧城。

张轨以匈奴筑的姑臧旧城为中城,又在它边上增筑四城,东城取名讲武场,西城取名玄武圃。这是一座极大的城市,街衢相通二十二门。这样算起来,城一共是五个,怎么也不够七城之说。但宋代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道:“武威大城之中,小城有七:旧城匈奴所筑,张氏增筑四城,余二城又后人所筑也。”这为揭开七城之谜提供了线索。原来张骏(张轨后人)曾在城南筑起谦光殿,中内城修建了四时宫,算起来就够了七城之说。凉州七城之说由此而来。

武威历史之追寻姑臧城

这座城市规模一直延续到盛唐之时,七座城的人口达到了七万户,20多万人。到民国时,这座古城还有外城、中城、内城(紫金城)三重,三城有十道门,东西宽约1000米。

岑参在酒宴上兴之所至,写下《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城十万家……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这次,岑参没有在凉州停留多长时间,就沿着古道继续西行……而他的诗句,在1300年后,依然在这块大地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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