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紅塵一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
茶歷來有中國千年文化之稱，但在現代，茶也漸漸成為商圈的“招財寶”。銷售價格向下低一斤至幾十塊，向上高至數百萬一斤。
數十萬倍的價差背後，究竟是文化屬性的價值，還是過度營銷洗腦後的商業現象？走訪了幾家新型茶企以及傳統茶人，試圖一探究竟。
走訪中發現，古老傳統的茶行業正在面臨著新生力量的影響和改造，其中有對仙風道骨茶文化的質疑、對新茶的塑造以及迴歸茶農產品本質的吶喊。
小小一杯茶裡，包含了歷史與現代觀念的衝突、傳統文化與商業的博弈，更要面對人性與信仰的拷問。
01
上百萬一斤的茶，拍賣場的財富秀
雲南的一場普洱茶拍賣會上。
“17萬，17萬，這位女士還加價嗎？17.5萬，17.5萬，這位女士給出了17.5萬！”
伴隨著類似心跳聲的背景音樂聲不斷升高，站在拍賣臺後面的男子，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拍賣槌，半彎曲了手臂高舉著；右手手掌攤開，五指併攏，以斜45度的角度從左至右的快速移動，瞪大了雙眼，對對面的拍賣客喊著：“還有人繼續加價嗎？17.5萬！”
穿旗袍的漂亮禮儀小姐雙手託著一餅茶，一邊甜美地笑著，一邊優雅地再次走上臺，在各位競拍者面前晃動著。
氣派的會場、鮮紅的地毯、美麗的迎賓，屏幕上同時滾動著各個產品RMB、US、HK、EUR、JP的起拍價格和實時競拍價格。如果不是“普洱茶產品拍賣會”八個大字，你一定會誤認為這是一場高端國際論壇或者某國際品牌的發佈會。
突然音樂驟停，一男士舉起757號牌，緩緩而淡定地喊出了“18萬。”
“還有人加價嗎？”
“18萬一次！18萬兩次！18萬三次！”
“成交！”拍賣官麻利地用拍賣槌敲擊了桌面，一錘定音。
這位小夥子的18萬，拍下了一餅僅為500g的1700年邦崴古樹茶，據悉這顆每年的產量僅8公斤。18萬，500g是什麼概念呢？就是一克茶，幾片茶葉子售價要360塊錢。
然而，十八萬一斤這種價格在茶圈內，根本就不算高。
“茶價格的跨度真的很大，下至十塊二十塊，上至幾百萬不封頂。”
“我上次在西安參加的那場拍賣會，也是普洱的古樹茶，它只有一棵樹，鮮葉能採幾十斤，做成茶之後只有幾斤。所以就按兩拍賣，那天晚上在西安聖梅利亞酒店，一斤茶賣了116萬，當場給錢，想都沒法想，比房子還貴。”
“茶算是上流社會的遊戲麼？”
“沒錢肯定玩不起。”
02
傳統茶圈，金錢利益搭臺，傳統文化唱戲
這個茶，以中國五千年傳統文化的基因作為底牌，通過各種商業形態，不斷地衝刷著現代人的優越感。
真的值那麼多錢嗎？充滿了套路和謊言。
“拍賣也有分「真拍賣」和「假拍賣」。假拍賣就是假的，只要賣家和拍賣行提前談好條件，付給拍賣行一定的手續費，然後買家現場迎合著舉牌報價就好了。普洱茶市場剛剛在內地興起時，很多廠家用這種方式既得名又得利。”
茶空間的孫總，常年和茶商打交道。
他說：“文化早已成了茶商營銷的慣用手段。怎麼才能把茶賣的貴？首先物以稀為貴，就像這幾百年的古樹茶，誰能證明這樹到底多少年了？”
“另外迎合老闆的需求，開過光的、加持過的、某一個山頭的、特有功效的等等。”
“什麼東西都是，一搭上文化的邊，根本就說不清，簡直扯淡。”
而，要在茶圈裡混，同樣需要經歷一道無法跨過的金錢線。
張毅是杭州一建築施工公司的老闆，性格粗曠，剛剛年過五旬，兩年前接觸了一幫愛玩茶的人，進入到了茶圈子，便一發不能收拾。
“這裡面門道很多的，太有文化了。”尾音竟然上揚，帶著股孩子氣的驕傲。
他是先從熟普洱開始練起，買了各種不同材質的器皿、用不同的水溫泡，同時還去上課，去學分辨茶湯的色澤，聽單泡怎麼喝、兩泡三泡怎麼喝、喝到後面第15泡以後會怎麼樣？
他們的課在一個日式風格裝飾的屋子中，榻榻米上擺著長約2m，寬約1.5m，高約0.7m的香樟木茶桌，水藍色的桌旗橫放在茶桌的中間位置，吊穗在桌邊自然而然的下垂。桌旗上放著一整套黑金石功夫茶具。
茶藝老師跪坐在茶桌前。就看茶藝師將茶葉緩緩地放入茶壺內，倒入90度的沸水，五分鐘後，提起茶壺，45度角傾斜，將茶水溫柔地倒入公道杯內。
再拿起公道杯，將茶傾倒一部分進入聞香杯，然後中指和食指夾住聞香杯，拇指護住上面的品杯，轉手腕，品杯在下，聞香杯在上，輕巧放下。
這僅僅是喝茶的一個開始動作。
“有時候喝茶之前還要穿茶服行禮儀，上課喝茶還要配音樂、配香道，偶爾還會頌茶經，而且用紫砂就要求是一種茶一把壺，否則就會串味道。”
封閉式教學，一週，學費2-3w。
兩年的時間，張毅一共買了三個茶桌，紅木的、香樟木的、橡木的茶桌，最貴的16w，最便宜的5w多，最近又開始在研究陶瓷、紫砂，從幾千塊錢一把的開始養起，已經買了五套器皿，花了近6萬塊錢，算上課時，一共投入了不到40w。
由此衍生出一整套茶產業鏈條。
03
老茶圈的新勢力，祛昧，迴歸農產品本質
帶著文化屬性的茶，是個超典型非標品。非標就代表著利潤極高。
鄉土鄉親的趙翼曾經講過他作為典型的理科生，採用的收茶方式：僅僅考慮生產成本。多少個人工、除幾天草、採摘時間、畝產量等等。
“我們有款產品，最後的收茶價是他們報價的二十分之一。”趙翼對鋅財經潘越飛說。“這是賣茶葉還是賣白粉啊？”潘越飛眯著眼睛吐了個朦朧的菸圈。
趙翼後來給我們算了一筆賬，關於正宗的西湖龍井，成本應該在多少。“土地租金至少5000塊錢一畝，其中不包括人員和採摘的費用，一畝產量平均是25斤多的幹茶，就是地租的成本就要將近200塊。那人工採摘算1萬塊錢成本，人工費就要400塊錢一斤。正宗的西湖龍井至少要500-600塊以上。”
“那問題是，淘寶上七八十塊錢一斤的西湖龍井，究竟是什麼呢？”
以次充好，以劣充次、裹著文化的外衣哄抬價格、靠著營銷的把戲蠱惑人心。茶行業如是，如此混亂的市場，卻沒有一家超大型茶企出現。
據老牌茶企天福茗茶2016年財報（2017年暫時還沒公佈），2016年的總銷售額為1485百萬，而中國的茶產業市場規模為8500億元，天福茗茶僅佔總市場規模的1.75%。
趙翼的鄉土鄉親取巧地通過“有農藥”和“無農藥”的二元分割方式，重新劃分了原來按照西湖、龍井、鐵觀音等分類的市場。小罐茶與鄉土鄉親的邏輯相似，也通過大師做和非大師做的邏輯，把8500億的市場一份為二。
然而，這個市場並沒有滲透下去，茶可以有更大的市場規模，就像前文所說，傳統的茶圈是封閉的，玩茶的人僅佔到消費市場的20%金字塔頂層，還有80%的年輕人市場沒有被激活和關注。
小米離職後，出來創業的戚冬傑看到這塊市場，平仄一直在做高性價比的、適合年輕人的茶。
“我們從淘寶天貓的數據看，其實年輕人喝茶的比例在逐年增加，天貓的整個銷售數據每年基本上在1.5倍的增長，在淘寶天貓加起來應該有將近80億的茶葉銷售額。”
行業內有越來越多的新型茶企，試圖亂世出英雄，用創新的角度或者模式，來切一塊茶產業的蛋糕。
也有越來越多的企業正在試圖讓茶，抹去帶著如釋佛道的仙風道骨，企圖讓農產品迴歸農產品，讓茶迴歸到大健康領域，好喝、安全、便宜這條賽道上。
如是琴棋書畫詩酒茶，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新型的價值觀念和商業力量和幾千年的傳統文化之間的抗衡的未來，究竟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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