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收费站遇到的一些奇异事(三十七)

我在收费站遇到的一些奇异事(三十七)

天又亮了。

远处又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收费的沈妹妹叫道:“快出来,有新娘子看了。”

一听此话,众狼纷纷跑出来,站在车道两边,叫着:“沈妹妹,不要抬杆,等看了新娘子,拿了喜烟,才放行。”

喜乐声近了。

不对啊。平常人家婚嫁,都是小轿车,今天怎么是货车。车上还系着白花。难道是白事?说是白事吧,今天这吹打的怎么又是《上花轿》的音乐呢?

车子停下,跳下一人,有点眼熟。那人递过几根烟,我们没人去接。那人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回身拿了五盒烟,驴子这才接了去。

我问:“这是什么情况?是红还是白啊。”

那人说:“我家一个表侄女,得了重病,前晚走了。正好前村的王家死了儿子。两个孩子都没有订亲,双方家长谈好了,怕孩子们在下面寂寞,就搞个白喜事。”

原来这样啊。白喜事,不就是冥婚吗。

驴子抬手示意沈妹妹放行,前边开路的车子开过,后边跟着的车子前边,贴着两张大照片,白底黑框,一男一女半身照。男的头戴黑礼帽,身穿黑西装,笑得一脸的淫荡;女的一身大红礼服,满脸的不爽。

等车过去,把夜里遇到的事情说给驴子他们听。二百五立即回了我一句:“收费收傻了吧,你们。”

“我傻,到底是谁傻?是谁半夜三更躲在草丛里吃方便面装鬼哭泣吓人的?到底是谁在北京的旅馆里不睡觉,出来吹避孕套玩的?到底是谁在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的时候搞得像个恐怖份子的?到底是谁连找零钱都不会的?”

看我发火,二百五不敢回嘴,低下了头,小声说了一句:“我傻,我也没傻到六千块买个假貔貅回家当宝供着。”

声音虽小,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冷却,飞速降到零下三度。

“二百五,你死定了。”我心里恶毒的想。

果然,安静了没三秒钟,一声大喝响起:“二百五,地还没扫呢。是不是想等我去扫。”

可怜的驴子一脸苍白,随着这声大喝,又涨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一样。

“班长,你别生气,二百五说的话不能听,他脑子不好。你这个六千块啊,依我看还是值的。虽然买个假貔貅,可只要心诚,佛祖也一样会保佑你的。”秃子安慰说。

天啊,秃子然道你不知道六千块的事,是驴子一生永难忘记的痛吗?为了这六千块,回家后,驴子不知被老婆骂了多少次,赶出家门多少回。有无数个寒冷的夜晚,驴子一边凄凉地唱着“都怪我,都怪我,看不到事件另有个结果”,一边在马路上流浪。秃子啊,全站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吗?二百五傻,你也傻吗?

驴子脸上的潮红还没来得及退去,正在喝茶,听秃子这一说,一口水全喷在秃子的脸上。

下班回家,先去宝严寺,找老和尚,把夜里的事讲了给他听。

听完,老和尚一脸的崇拜:“阿弥陀佛,生不同床,死同穴。真幸福啊。这是他们的缘份,不管同意与否,都是逃不开的。”

“喂,老和尚,你动凡心了。”我叫道。

老和尚嘻嘻一笑:“佛祖是不会怪我的。你没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吗?老纳今年七十多了,偶尔动一下凡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坏笑了一声:“老和尚,你有没有想过谁?要老实交待啊。”

“有。”老和尚很肯定的回了一个字。老和尚睡傻了吧?这也可以。难不成,老和尚昨晚做了一个春梦?

“老纳天天想着这个人,连做梦都想,只恨不得,时时见着。”

“到底是谁家的啊?”不要吊我胃口了,老家伙。

老和尚一脸的庄重,双手合拾:“我佛如来。”

晕死。老和尚狡猾的笑了一下,说:“小楚,想跟老纳斗,你还早着呢。”

奶奶的,不信玩不过你。

“那老和尚你知道我现在想谁吗?”

“当然知道。昨天来上香的那女子。”

“啊,你怎么知道的?真神了你,老和尚。”

“因为老纳也在想。那是县长家的千金,老纳劝你,想也是白想。”

气死我了,这个老和尚,太没义气。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老和尚,不是我说你。你要注意影响。看你那天,带着一帮徒弟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衣角带风,就不怕别人说你是黑社会啊。”

“我一个出家人,还在乎什么影响。去晚了,王百万一生气,不给钱怎么办?”

“那你说,王百万他老娘会去极乐世界吗?”

突然,老和尚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

“小楚,你也相信这个?”

冷汗下来了。老和尚你念了一辈子经,不信这个?

老和尚接着说:“极乐世界在人的心里,人活于世,坦坦荡荡,心中无愧,自然就是极乐。靠老纳念一点经就能去极乐世界,那有这么容易。”

“可那天分明是你念得最起劲啊。我还听到你跟王百万说,念了经,他老娘就会早生天。”

“不使劲念,不这么说,王百万又怎么舍得五万块?”

“你老和尚也会骗人?”

“施主花钱,本来就是为一个心安。怎么能说是老纳骗他呢。他心安了,夜里睡得着。老纳拿了钱,这寺里几十口人的饭食有了着落,老纳夜里也睡得着。我是在做好事啊。”

不能说了,再说下去,恐怕我就要疯了。

正与老和尚胡说八道之际,小沙尼又急匆匆跑来了,说“师傅,王百万又打电话来了,说今天是他老娘的六七,叫您老去一下。”

老和尚笑逐颜开,说:“小楚,不跟你聊了,老纳赚钱去。”转过头,对小沙尼说:“叫上你的师兄弟们,拿上家伙,王百万家去也。”

我站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上,看着老和尚带着一帮子光头,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身后是宝相庄严的佛祖,带着笑,看着世人。

从宝严寺回来,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道理,可却像黑夜里远方的一点灯火,虽然看得见,却不那么分明。依稀有一点点了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日子还是照样过,上班,偶尔跟司机吵几句;下班,偶尔去寺里听老和尚聊些佛法。一天一天,一月一月。有一天无意中一看,窗外柳树冒出了碧绿地新芽,漫长的冬天又过去了,挡不住的春天如约而至。

不知站长老太婆哪根经搭错了,居然发了善心,三月一号全站大会上,跟我们说,在班里人手足够的情况下,考虑到大家天天上班也很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休息,也为了能节约食堂里的米饭,从三月份起,各班可以安排每天一人轮休。

我拷,太爽了。老太婆我爱你。话还没说出口。老太婆又说了:因为是轮休,所以不扣工资,百分考评不扣分。但是,收费量的返还款就不计算了。

原来如此,如此一来,平均下来,我们人每个月就要少拿上百元。而这钱,自然就进了站长的口袋。

算了吧,至少工资还是照拿的。人的心理很有意思,有时阿Q精神还是要的,想了想,我们也就平静了。

老太婆同意还宣布另一项规定,按省里要求,下班后不许穿制服回家,到站上班时再换。加上大家下班后都回家,很少有人睡在站里,所以从三月份起撤去宿舍。要板房后边起两间平房,做为更衣室。

该死的老太婆,那么大的宿舍,做更衣室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另起新房呢?还要建在板房后面,那里就是当年的两个坟墓所在地啊。

散会后,秃子一语解开天机:“老太婆的儿子要上大学了,不修新房,老太婆哪来的油水可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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