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秋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獨樹一幟的“程腔”

程硯秋是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1904年1月1日生於北京,1958年3月9日逝世。20世紀20年代,就以其獨特的表演藝術與梅蘭芳、尚小云、荀慧生被稱為京劇界的四大名旦。代表作有《紅拂傳》《竇娥冤》《文姬歸漢》《荒山淚》《碧玉簪》《梅妃》《青霜劍》等。程硯秋對京劇藝術刻苦鑽研,以唱功見長,表演時擅長用千變萬化的水袖表達人物喜怒哀樂的感情。他獨特的程腔,優美的身段,漂亮的水袖,堪稱是京劇藝術的瑰寶。在他創造的幾十個角色中,表演、扮相、唸白、颱風、表情、戲路等都與眾不同,每出戏都有創新。他念白清楚、深沉典雅而又略帶淒涼;他善演悲劇,能恰到好處地通過面部表情表達人物的抑鬱、悲傷、煩悶、憤懣;他的表演是與觀眾心靈溝通的過程。

程硯秋早年拜榮蝶仙、王瑤卿為師,後又對梅蘭芳執弟子禮,以基本功紮實見長。他曾到歐洲留學考察,巧妙地將西方戲劇的精華溶入到中國戲曲中,其獨特的表演藝術受到京劇同行們的讚許。荀慧生先生就對程的藝術造詣非常欽佩,曾將長子荀令香送去學藝,程硯秋欣然應諾。以後程硯秋又應尚小云之邀,收其次子尚長麟為徒。

對於喜愛程派藝術的人來說,程硯秋永遠是個遺憾:在“四大名旦”中,他年紀最小,演藝生涯開始得最晚,可他又是他們之中最早逝去的。梅蘭芳、尚小云、荀慧生都有後人繼承其事業,而程硯秋獨樹一幟幽咽婉轉的“程腔”,卻沒有由其子女世襲下去。

程硯秋不僅戲唱得好,人品也極佳。人們喜愛程硯秋的藝術,也敬佩他的為人。不瞭解程硯秋的人,也就很難深入領略其藝術魅力。程硯秋在藝術和文化修養上有高深的造詣,在個人品德上也有很好的聲譽,這與他人生中的兩個重要人物不無關係。他們就是恩人羅癭公、夫人果素瑛。

程硯秋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程硯秋(後排左)與羅癭公(前排右)等合影

癭公栽培一舉成名

程硯秋原名承麟,祖上本滿洲官宦。其父世襲爵祿,他有三個哥哥,一家人其樂融融,過著無憂無慮優哉遊哉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長,在承麟剛剛會喊“爸爸”的時候,父親突然得了急病,沒幾天就謝世了。父親去世後,兩個哥哥仍在皇宮當差,母親則帶著年幼的三哥和小承麟靠著父親留下的一些財產生活。頭幾年生活還勉強過得去,但漸漸便力不能支了,沒有生活來源的母親只能靠變賣家產維持生計。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搬到北京南城天橋一帶的窮漢市。那是一個又小又破的大雜院,除了睡覺鋪的席子和蓋的破被以外,家裡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母親幫助別人做些針線活兒,全家人勉強得以生存。

同院一個唱戲的叔叔見他們娘仨實在太苦了,就想幫幫他們。他見小承麟長相不錯,就和程母商量,建議讓孩子去學戲。

承麟被介紹到當時小有名氣的刀馬旦演員榮蝶仙那裡,程家在契書上寫明,學藝期間,生死不保,如半途停止,須向師傅交納贖金。雖然寫下的是8年學徒,但學成以後還要“自願”為師傅服務一年。榮蝶仙性格暴躁,承麟剛去他家的時候,根本不能練功學戲,整天帶小孩、幹家務,像一個傭人。過了一段時間,母親去榮家看望兒子,見師傅根本就不提讓兒子學戲的事兒,心裡很是著急,於是又託人找榮蝶仙說情。終於,師傅開始讓承麟學戲了,他初學武生,又學武旦和花衫。漸漸的,師傅發現承麟的嗓子不賴,認為他天生就是塊唱戲的料,而且勤奮好學能吃苦,心中不禁竊喜,這以後可是棵搖錢樹啊!於是,決定讓承麟學唱青衣。

承麟學戲確實很用功。那年代學旦角,每天練功時腳上都要綁著木蹺(踩蹺是花旦和武旦演員必學的一門技巧)。除了學戲,承麟還要踩著蹺給師傅幹活,即使是睡覺,木蹺也不能拿下來。雖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但想到母親的辛勞,懂事的承麟還是以堅強的毅力默默忍受著練功所帶來的痛苦,他發誓,一定要學成!

承麟的童年和少年是在痛苦和殘酷中度過的。他早年的藝名叫程菊農,後更名豔秋,號玉霜。從1932年起,又改名為硯秋。學戲期間,師傅常帶他去唱堂會,這給他創造了向名家學習的好機會。他向陳嘯雲學青衣,又有花旦和武生的功底,11歲初次登臺表演時,就以文武各功技壓群芳,得到行家們的一片稱讚,人們都說他的嗓子像陳德霖(近代京劇青衣兼刀馬旦演員,為清“內廷供奉”)。他經常為孫菊仙等名角配戲,並受到他們的扶持。

正當他的表演引起人們關注、受到好評時,剛剛進入青春期的他,嗓子開始倒倉,但他卻不得不經常到戲園子唱戲,為師傅掙錢。此時,榮蝶仙又接到一個甜活,他接受了別人的包銀,便不顧徒弟嗓子的痛苦,準備帶著徒弟去上海戲園子唱戲。程硯秋非常痛苦,如此唱下去,自己嗓子不就完了嗎?可要是不服從師傅的安排,就算是違約,要賠償給師傅700塊銀元啊!

眼看這個有前途的少年就要毀於一旦,一些人很是著急。這時,著名詩人、戲曲作家羅癭公對程硯秋的遭遇深感同情。羅癭公早年曾就讀於廣雅書院,是康有為的弟子。他家學淵源,其父曾為前清翰林院編修,他本人則中光緒二十九年副貢。他聽說榮蝶仙要強行帶徒弟去上海唱戲,非常氣憤。他愛才心切,為了替程硯秋贖身,一介書生的他,拉下臉來向銀行借了700塊錢,還清了榮蝶仙作為出師的賠償,把程硯秋從榮蝶仙那裡接了出來。為了讓程硯秋安心調養練功,他特地重新租了房子,把程家從天橋的貧民窟中接了出來。

此後的3年時間裡,羅癭公給程硯秋規定了每天的功課:上午練聲,請閻嵐秋(著名的武旦兼刀馬旦演員)教其刀馬、打武把子,下午經常請喬蕙蘭、謝昆泉、張雲卿等名家教習崑曲,還請人教其繪畫,一週觀摩三次電影,並讓名醫指點他調理嗓子。不僅如此,羅癭公親自教程硯秋學習國文,一起吟詠詩詞歌賦,指導書法,幫助他分析劇本,瞭解劇情,安排他向京劇名家王瑤卿先生學唱。後來,程硯秋又在羅癭公的介紹下,正式拜京劇大師梅蘭芳為師。

在羅癭公的精心培養和細心呵護下,程硯秋勤學苦練,不僅嗓子恢復了,在表演和文化修養方面進步得也很快。他根據自己嗓音的特點,仔細揣摩,反覆思索,漸漸形成自己個性化的演唱風格,這就是獨特的“程腔”。他搭班與餘叔巖、梅蘭芳、高慶奎等名角合作演出,獲得廣泛讚譽。為使程硯秋在藝術上有更大的發展,演出上能有更大的自主性,羅癭公又開始張羅著讓他獨立挑班,於是便成立了和聲社。程硯秋排演的許多戲都是羅癭公編劇,王瑤卿導演並設計唱腔。三人合作得天衣無縫,獲得很大的成功。

舊社會許多演員在學戲時,大都吃了不少苦頭,可一旦唱紅了,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就變著法教這些演員吃喝嫖賭,目的是從他們身上榨取錢財。部分演員也忘記當初學藝之苦,為尋找快活而走下坡路。程硯秋成名之後,這些不懷好意的人自然也不放過他,拉著他打麻將。一開始,程硯秋覺得好玩,消遣消遣。誰知玩著玩著就上癮了,經常玩得昏天黑地,沒完沒了。

程硯秋雖已成名角,錢也掙得不少,可母親卻總是精打細算,攢錢為他置辦戲箱行頭。年輕的妻子平日裡也總是省吃儉用,能不花的錢絕對不花。然而,這些苦心積攢下的錢,卻被程硯秋在一次狂賭中全部輸光了,足足有600塊銀元!

羅癭公知道這件事後非常生氣。他恨鐵不成鋼,無法接受程硯秋的墮落,下決心一定要挽救這個青年。他親筆寫信,讓硯秋以自己的事業為重,痛改前非。看到恩師為自己的過錯這樣牽腸掛肚,程硯秋幡然悔悟,從此再也不去打牌賭博了。

如果說羅癭公當初從榮蝶仙那裡為程硯秋贖身是使其第一次脫離火坑的話,那麼這是他第二次把這個前途無量的後生從火坑裡解救出來。通過這件事,兩個人的心拉得更近了。後來羅癭公重病纏身,程硯秋經常日夜陪伴。羅癭公於1924年9月23日去世,年僅44歲。這一年硯秋20歲,他滿含悲痛地操持葬事,承擔了葬禮的全部開銷,把恩師厚葬於京郊。在以後的歲月裡,程硯秋念念不忘羅癭公的提攜與栽培。

程硯秋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程硯秋劇照

恩愛夫妻和睦家庭

羅癭公在程硯秋變嗓調養之時,曾介紹他向梅蘭芳學戲,程硯秋因此而經常去梅家。師母王明華對這個眉清目秀而又勤奮好學的少年很有好感,尋思著給他介紹對象,便想到和自己有親戚關係的餘素霞的女兒。餘家也是梨園世家,素霞的爺爺余三勝是清末著名的鬚生,以嗓音醇厚唱腔優美而著稱,他與程長庚、張二奎被稱之為“京劇三鼎甲”和“老生三傑”,譚鑫培都曾拜其為師。素霞的父親餘紫雲則是著名的旦角演員,清代著名畫師沈容圃所繪《同光十三絕》中,就繪有餘紫雲在《綵樓配》中飾演王寶釧的畫像。素霞的弟弟餘叔巖也是著名的鬚生演員。程硯秋的這門親事真讓師母給說成了,程餘兩家十分高興。然而餘家的親戚見二閨女和程硯秋訂了婚,卻不由得暗中擔心:程家的日子過得如此緊巴,姑娘嫁過去不是遭罪嘛!他們勸素霞放棄這門親事。

餘素霞雖出身於梨園世家,但她識文斷字,通情達理。作為母親,她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殷實的人家,但她相信這個話語不多卻為人厚道老實的青年人,她是可以將二閨女素瑛託付給他的。

1922年,對於程硯秋來說,是非同尋常的,羅癭公第一次帶他到大上海演出,一炮打響並獲得好評。也就在這一年,他同果素瑛訂了婚。從此,18歲的他獨立挑班,開始了藝術上的追求與創新。以後,他以自己獨特的演唱藝術征服了觀眾。在1927年舉行的“首屆京劇旦角名伶評選”中,他與梅蘭芳、尚小云、荀慧生一起被評選為“四大名旦”。有人甚至認為,以程硯秋為代表的程派唱腔,是京劇旦角演唱的最高水平。

程硯秋自從有了賢內助果素瑛,能騰出更多的時間來潛心鑽研京劇藝術。他排演了十幾出新戲,每排一出新戲,就嘗試著在裡面增加新腔。他不斷求索探新,終於成為著名的京劇藝術家。素瑛對京劇也是非常熱愛並有很深的造詣,但結婚以後,為了丈夫的事業,她相夫教子,孝敬婆婆,全身心操持家務,使丈夫得以專心於京劇藝術。妻子的作法也深深感動著程硯秋。

程硯秋出名以後,其藝術魅力為許多有錢的太太小姐所傾慕,所以,每逢他唱完戲後,經常有一些女士在等他。她們到後臺找他,不是請他吃飯就是要和他交朋友。更有甚者,一些有錢的女人為了要嫁給程硯秋,逢其演出,便包上等座位為其捧場。還有的託人送相片給程硯秋,代話說知道他已經結婚,自己心甘情願做他的姨太太。對此,程硯秋淡然處之。程硯秋對妻子忠貞不移的態度,當時是有口皆碑。每逢遇到什麼事情,他總喜歡和妻子商量。在外邊碰上高興或是煩心的事,回到家裡總是向妻子傾訴。他在1944年7月1日的日記裡,就有“與素瑛暢談人生”的記載。他視她為知己,他評價妻子是一個有“正義品質”的婦女。

由於程硯秋幼時學戲受了許多苦,因此他們夫婦不願意兒女們再學戲受苦。但他們對子女要求非常嚴格。兒子們個個學有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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