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将自己大量的心思花在了那一百棵花椒树上

妈妈的一百棵花椒树

文/刘凯旋

妈妈的种花椒树,其实非常偶然!爸爸帮朋友修改了一篇论文,朋友送他一百棵花椒树苗表示感谢,我们家地少,都种小麦、油菜尚且不够,那来的闲地种这些浑身带刺、“百无一用”的东西!给亲戚朋友送了一圈,无人接受,一时间,一百棵树苗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在妈妈的建议之下,犹如汉高祖入蜀一般,树苗被种到了我家最远的一块地里,逃离了被当柴火烧掉的厄运。

妈妈的前半生里没有自己,她将一切心思、时间都给了我们父子三人。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我有左右她人生的能力,我愿她更关注她自己:我愿她有无话不谈的闺蜜,我愿她有自己的爱好,我愿她多联络联络亲戚,我愿她到处去旅游……我愿她为了上面的某一件事而忘了做饭,我愿她为了上面的某一件事而忘了洗衣服……

最近几年,我已“立业”成家,弟弟在外求学。妈妈又将自己大量的心思花在了那一百棵花椒树上。去花椒地的路远且险,有一段就蜿蜒于山体滑坡形成的峭壁上,颇似“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一往一返要将近两个小时,为了保证干活的时间,妈妈总是披星而出,戴月而归。最难的是喷施农药!由于山路太过陡峭,从家里挑水不大可能。只能去花椒地附近的一眼山泉取水,虽说是“附近”,但黄土地上多的是沟沟坎坎,实在无路可走时,人先爬上去,然后用绳子把水桶吊上去。

后来,妈妈让我把喝完饮料的瓶子积攒起来,她要用。我不明所以,“百善孝为先”,照办吧!一次陪妈妈下地,她拿出装满水的十个瓶子,她拿了六个,我拿了四个。到地里后,她将十个瓶子埋了起来,打上记号。她说:“每次来拿几瓶,喷农药时就可以用了。”花椒树结果了,头一年,只摘了几十斤鲜花椒,四鲜一干,晒干了也就十来斤。这一年,花椒的价格涨了起来。看着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妈妈说:“这是老天爷抬举咱们家!你们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我心道:“淮阴侯终于‘暗度陈仓’了。”

第二年,花椒树全部结果了。晒花椒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摆开来,手太重会弄破上面的油包,摆不匀,要么空着浪费空间,要么厚处当天晒不干,花椒不能隔天再晒,会变黑。经过太阳的曝晒,红色的花椒次第裂开一条缝隙,花椒籽像黑色的眸子,忽闪着狡黠的光!妈妈坐在大太阳底下,在身前拢一小堆,用笤帚轻轻拍打,待花椒籽全部脱落后,用笸箩筛,用簸箕簸。将花椒籽装袋子里收好,花椒放房檐台子上继续晒。

妈妈又将自己大量的心思花在了那一百棵花椒树上

晚上八点左右,妈妈把当天晒的花椒收起来,收太早,怕没晒好,收太迟,怕返潮。吃完饭已是晚上十点多,妈妈要捡一捡当天摘的花椒里的树叶,我一边帮她一边打呵欠。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我的手就被刺扎满了小红点,又烧又痛。妈妈眯着眼笑:“歇着吧,你的手嫩!”历时半月,一百棵树,一千多斤花椒,都是爸爸妈妈两个人摘完的啊!“用手揉眼睛了?怎么淌眼泪了?碰过花椒跟辣椒的手万万不能揉眼睛,赶紧去洗一洗吧!”

遇到下雨天,摘不了也晒不了,该轻松一下了吧!心累,妈妈蹙着眉,望着淅沥的雨,担心雨老不停,花椒黑了就卖不了钱了。而妈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我虽然不赞成爸妈太辛苦, 但我想我应该是理解她的,花椒树是妈妈的事业,年过半百,她终于有了一件心心念念的事情,有了一件属于她自己的事情,不管是大是小,有用无用,我想,既然不能说服她放弃,那么就应该尽量得支持!妈妈的花椒卖钱了!替我还了些买房的欠款,替爸爸与弟弟各买了一双双星的鞋,替弟弟买了一条床单、一床被套。

妈妈说,弟弟结婚时,她要包一个超大的红包。妈妈打包了鞋、床单与被套,又塞了些自家的核桃和杏干,让我陪她去看弟弟。在回家的列车上,她说:“坐火车也并不难,挺好,不怕走丢,也不晕车!”回来后,妈妈就念叨着,等明年花椒卖了钱,她要坐火车去看看小姨,小姨远嫁新疆,她们多年未见。她还说要去北京看看亲家母,看看天安门,看看八达岭长城,在天安门广场的五星红旗跟前照张相……

树上鼓出了密密的、小小的花骨朵。妈妈的脸上溢满了笑!

一场倒春寒,花骨朵全冻坏了!

前两天,妈妈进城给花椒树买农药。

“不是全冻坏了吗?”我小心地问。

“花椒冻坏了,树还在啊!”妈妈脸上溢满了笑。

妈妈又将自己大量的心思花在了那一百棵花椒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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