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圖的禪境人生及碑額書法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他在官場的浮沉之間,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明]張瑞圖 泉南佛國(泉州承天寺)

宋代開始,佛學一度受到知識分子的青睞,成為一種思考人生的方式,也是仕途受挫時躲避現實和慰藉心靈的主要工具。到了明代後期,黨派鬥爭產生的政治混亂,使得禪悅之風在文人士大夫中間再度盛行,也是當時王陽明、李贄等人解放思想及“童心說”研究的重要來源之一。

大環境之下,張瑞圖也受之影響。為官期間,他曾幾度回鄉(福建晉江)休養,期間他除去政務的繁瑣,心境也偶得安靜。為了更好地休心,張瑞圖開始接觸禪學。而幾次的回鄉休養,也正當政治較為複雜的時期,張瑞圖內心產生了巨大的壓力,通過回鄉休養,一是可以避開時亂,靜觀時態;二是休心養性,安定心境。罷官回鄉後,他便全心投入禪學,在東湖創造良好的環境,使其內心追求得到一定的滿足,參禪禮佛,成了他內心的平衡杆。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張瑞圖34歲中舉,1607年赴京參加殿試,名列一甲第三名(探花),登進士,與第二名施鳳來同授翰林院編修,為正七品史官,在京任職。隨後不久,於1610年,正值“東林黨”諷議朝政之時,他告假還鄉兩年,建造了東湖新居,並遷居於此,而此地便在泉州東南城外的東湖北面山麓,築有竹屋小樓數椽,兩樹佇立其間,東邊一屋稱之“晞髪軒”。當然,這兩年期間,雖然與佛學有所接觸,但仕途初起,對禪學興趣,並未上心,只是政務閒暇之時,偶爾為之。1612年他便赴京續職,1614年夏,他奉命至雲南,返途經過福建,便在東湖再居半年。半年間也為他提供了一定的環境,繼續接觸禪學。

隨之,張瑞圖又回京履職,而任職之路並不順利,時政風波不斷,而每次風波再起時,他總是有意躲避,避開政治紛爭。1620年張瑞圖又告假還鄉一年多,而這期間其禮佛參禪已進入狀態,此時他已經52歲,在他的詩文中可以看出他修持的心境。這次告假期間所作的《感遼事作》七言律詩六首,署款為“芥子居士”,而“芥子”二字乃為佛家語。在假期中,他的友人蘇士昌曾遇箕仙授以養生秘訣,返鄉時來訪張瑞圖,說仙人也有度脫瑞圖之意,勸其相從,瑞圖並未答應,乃作詩一篇贈蘇君:“我本孤生士,十年在草澤……去去各努力!”這也表明,在他心中,仕途之心未了,除了對佛學的興趣,別無他念。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崇禎二年(1629),張瑞圖因書碑之事獲“交結近侍”之罪,納資贖為民,之後他便一直居於晉江老家的東湖。張瑞圖已步入晩年,雖然已遠離政治鬥爭的環境,但政治包袱並未真正放下,為了更快解脫這種內心的矛盾,他對佛學的興趣得到真正激發,並以實際活動來參禪,這也成為慰藉內心的一劑良藥。在他41歲告假回鄉所建的“晞髪軒”,後來改作佛堂,亦名“白毫菴”,內敬奉大悲觀世音菩薩,白毫菴附近築有小茅亭,名為“果亭”,這是張瑞圖寓寄修佛果之意。在他的居住之處,以禪為境,營造了佛學意境,顯示出他內心上的需求。“少年不解事,所作業已多。那堪晚來更作,談禪口若懸河。”此境之下,使得張瑞圖內心更加超脫,一番宦海風浪之後,他可達到“終日搔首獨關,終年枯坐空面壁”之境界,不與流俗虛假應酬,自養禪境,多與益友論禪,而更加難以想象的是,他曾有幾度削髮出家之意。

辭官之後的生活軌跡多在東湖,交往方外之士,如古航禪宗、慈雲長老、彥白上人、雪關長老、古拙上人等,都有一定的交往。禪學在他的詩裡也多次體現,如在《贈博山長老詩》中寫道:

博師早聞首,行深德業粹。

真機融背觸,正風超落昧。

晶瑩爍迦羅,萬象無循態……

在佛門裡,張瑞圖得到真正的清淨,慢慢絕緣世俗,充實了他的晩年生活。又如:

雪師眼光爍四天,點簡諸方誰可意。

為我痛下頂門錐,為我掃斷粟荊棘。

解開布袋出家私,亂撒明珠到薜荔。

毫光放自雪山眉,萬里遙輝照篋笥。

便擬裹糧往從之,勘取碑文刊白字。

這首《和雪關師》詩中,道出了他們之間的交往,也把雪關禪師寫得特別神奇。

張瑞圖學書功夫,自幼倍於常人,凡經史古籍,常喜先抄後讀,故而筆力訓練紮實,楷書、行書、草書皆精,其中楷書也得到當時書畫名家董其昌的好評:“小楷甚佳,而人不知求,何也?”而行草書應是張瑞圖書法中成就最為突出的書體。在他的一生中,與禪學的交匯甚多,特別是晚年的書風的轉變,與參禪悟道有著必然的聯繫,他在佛門裡真正得到了清淨與超脫,釋放了內心的自然與從容。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明晚時期的書壇,出現了一批力求革新的書法家,如徐渭、黃道周、倪元路、王鐸、傅山等,他們對帖學的進一步延伸與拓展,融入碑學,對字形與章法進行二度創作,成就了當時書壇光輝的一面,張瑞圖的書法在他們其間,更是個性風格突出,他的“新、奇、異”的書法,為後人創作與審美提供了範式。而這種突出的個性源於他政治經歷,一是通過書法個性表達自己,從而釋放思想;二是為政期間,政治壓力之下,內心的需求,使他開始接觸禪學,對禪學興趣愈發濃厚,從中亦有所悟,併成為心靈慰藉的最佳方式。

因此,這階段的書法創作中,在彰顯個性的書法創作中,也能找到了一些融入禪韻、禪意等禪元素的書法,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一是與禪有關的書法內容,如1623年所作的小楷《心經》;1626年春作《觀自在菩薩像》並題《心經》;1627年2月又作行楷《心經》,現藏於上海博物館。在張瑞圖為官時期的作品中,多以行草書出現,行草書體現的個性十足,以簡單的側鋒用筆,突出了方直、尖利等用筆特性,這類作品融合禪意的不多。而能融入禪意的作品多是他的楷書作品,他的楷書成熟較早,主要取法於鍾繇等魏晉小楷,他曾說過:“晉人楷法平淡玄遠,妙處都不在書,非學所可至也。”其中行楷《心經軸》,此幅作品創作內容是佛經,寓行於楷,從容不迫,在寧靜的氣氛中時見了飄逸之致,而字形的自然蕭散又透露出幾分稚拙的意趣,與經文內容顯得十分和諧,這也是禪中取韻的一件佳作。

二是為寺廟題寫匾額及詩文,如為泉州承天寺題寫的“泉南佛國”匾及“承天寺十奇詩”碑。承天寺位於福建省泉州市中心承天巷對面南俊巷東側,又稱月臺寺,曾名為壽寧寺、能仁寺,南唐保大末年至中興初年(957-958)建寺,屢經重修,與開元寺、崇福寺並稱“泉州三大叢林”。1961年6月列為泉州市文物保護單位。其中於明·天啟六年丙寅(1626)所題的《宋王梅溪先生題承天寺十奇詩》,落款為“天啟丙寅書於湛初上人之無垢軒中果亭居士張瑞圖謹書”,詩刻有4方,原鑲嵌在承天寺廟壁間,現移置泉州市開元寺刷拓部。十奇詩內容分別為《榕逕午陰》《塔無禽棲》《偃松清風》《瑤臺明月》《捲簾朝日》《推蓬夜雨》《方池梅影》《嘯庵竹聲》《鸚山暮雲》《石如鸚鵡》。該題刻以行書書寫,其中也摻入草書、楷書寫法,書風則是張瑞圖成熟的風格,不溫不火,用筆多用露鋒入筆,尖而不薄。此外他所題寫的“泉南佛國”匾,在原有的方折剛勁基礎上,加之用石頭刊刻,其張瑞圖書風更為突顯,但經刊刻後,由於缺失了線條的厚重感,略顯單薄了。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到後期書法,溫潤和諧,超然風塵。再沒有政治紛爭的煩惱,使得他內心漸入佳境,而隱逸生活中,參禪禮佛成為他最佳的生活模式,也是晚年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期間,他拜會了諸多長老,深入禪境,超然風塵,禪家妙悟與靜修也極大的影響了張瑞圖的晚年書法,使得他的書風由凌厲轉向溫潤,化繁為簡,退去了早年的豪邁與鋒芒,轉向率意與平淡。

這種書風的轉型,是在他早年的書法學習的積累和思考的基礎上,加上飽滿的生活閱歷,使得他的書法有了更大的提升。當然晚年的禪定生活也是促使書風成熟的一個重要原因。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明]張瑞圖 承天寺十奇詩碑

從張瑞圖的參禪人生分析,早年的偶參禪意,只是一種心理傾向,通過最直觀的寫經模式體現,而晚年的張瑞圖則以禮佛實踐,悟得禪理,同時也在禮佛過程中,書法也參入其中。晚年作品中涉及佛家的不在少數,泉州地區的寺觀多有他的書法題字,如花橋宮有“真人所居”匾、通淮關岳廟有其“充塞天地”匾、開元寺的“香積堂”,晉江市安海鎮龍山寺和南安市雪峰寺的“法界藏身”;福州鼓山湧泉寺藏有他的真跡,廈門市同安區妙建庵也有他題寫的“妙建庵”等。這階段,他的書法已漸入佳境,進入了成熟期。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明]張瑞圖 白毫庵

其中,“白毫庵”則由張瑞圖於明天啟庚午(1630)自題的。白毫庵,在晉江南門的東湖之濱,湖中有蓮花嶼小島,島上有湖光塔,十里平湖,煙波縹緲,恍若仙境,庵內供奉觀音,因有石鼓玲瓏剔透,每夜毫光燦爛而得名。原庵宋末元初毀於兵火,明太祖洪武七年(1374),鄉紳張德儉為其從妹月華而重葺。晚明,張瑞圖青少年時就讀書於此,自號“白毫庵居士”。天啟六年(1626),張瑞圖請旨重修白毫庵,並於天啟庚午親題“白毫庵”匾及“崇德”兩字,鐫於牆。“白毫庵”三字以行書書寫,結體碑帖結合,線條圓潤厚重。此外,在泉州遺存著一些由張瑞圖題寫的碑聯,但沒辦法考究書寫時間。如泉州慈善公所花橋宮題匾“真人所居”也是張瑞圖所書,花橋宮位於福建泉州市中山路塗山街。花橋慈濟宮始建於宋紹興年間(1131-1162),祀北宋泉州名醫吳本(9791036,字華基、號雲衝,閩臺尊稱吳真人、大道公、花橋公、保生大帝)。據史志載,其一生“以醫名天下,以濟人救物為念,而義不取人一錢”,“業醫無貴賤,按病授藥,如矢破的”,花橋為其生前行醫故址。據說,清末曾經在花橋慈濟宮周圍的四條街發生火災,附近房屋全被燒燬,唯獨花橋慈濟宮安然無恙。虔信者認為是張瑞圖“號二水”水神的筆跡嚇退火神。此宮雖經過多年曆代整修重建,但張瑞圖所題的石匾字跡仍然保存完好。“真人所居”四字,字字獨立,風格又和諧統一,點畫平和,字形開張,刊刻之後線條更顯厚重圓潤。

张瑞图的禅境人生及碑额书法

[明]張瑞圖 真人所居

又如惠安嶺頭古寺還保存著張瑞圖題的“從間思修大士何曾出世,發戒定慧眾生各自開堂”楹聯一對。惠安嶺頭古寺原名蓮花庵,建於唐貞觀年間公元638年,崇奉釋迦牟尼佛,至今有1378年曆史。張瑞圖所題對聯以行書表現,楹柱不高,以雙行形式體現,書風也是張瑞圖成熟字體,簡約厚重,結字對比強烈,大小不一,亦不失協調,題款為“白毫庵瑞圖”。

還有,在通淮關岳廟也保存著張瑞圖所書“充塞天地”等巨幅名匾,通淮關岳廟位於泉州市鯉城區塗門街,俗稱塗門關帝廟,主祀關羽,民國三年 (1914)增祀岳飛,故改現名,是祭祀文(孔子)武(關羽)聖的著名古蹟。此匾題寫,較為特殊,落款改變在右邊的習慣,當然這也可能是刊刻之人所調整的。“充塞天地”四字,蒼勁大氣,在張瑞圖翻折,犀利的露鋒中,在這裡很難找到,四字的用筆雖較其經典作品有一定的區別,但結體造型,則清楚地展示了張瑞圖書風,如“充”字,中宮收緊,最後一筆大膽開張。用筆多橫掃,率意自然,爛漫天成。

張瑞圖後期所題寫的匾額,見證了張瑞圖的人生不凡的經歷。他也是明末清初政治鬥爭中一個典型人物,更是書法界一個成功成熟的範例。在官場的浮沉之間,禪學伴隨著他的人生,成為人生的平衡杆,達到晚年洗卻宦塵一心安禪縱情書畫吟詠之樂的境界。

文 | 藍傑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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