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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詩史上，晚唐詩壇幾乎可以說是杜牧與李商隱的天下！二人分別被冠以“小杜”、“小李”，合稱“小李杜”，以李白杜甫相提並論，足以見二人是個成就之高！其中李商隱善長七律，而杜牧工於七絕！今天咱們要說的便是杜牧！
杜牧的詩以辭句清麗、情韻悠長取勝，讀來既有優美的辭句意境，又能品出深邃的情感寄託，婉約精緻，其風格在唐詩中頗為少見！譬如“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等等都是杜牧的七絕名句！
杜牧雖善長七絕，但他的七律詩也很高明。譬如下面這首《九日齊安登高》，極為經典，就連蘇東坡和朱熹都曾“抄襲”這首詩：
九日齊山登高
唐·杜牧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
杜牧的這首詩是重陽節登高所作，首聯便點出詩人與朋友攜酒登山，秋景翠微，一派美好景象。頷聯寫出了見景而喜之情：“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這一句也隱晦地表達出他平日抑鬱寡歡之情，久鬱而喜，頗有些矛盾心理！頸聯則更進一步深化這種矛盾：“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似乎是勸客又像是勸己，只管醉酒無需怨慨！尾句則緊接著安慰自己：人生無常，古今皆同，何必流淚沾衣！
杜牧的這首詩讀來看似平白簡單，實則所蘊情感極其豐富。既有苦悶抑鬱之情，又有喜悅曠達之緒。用語造意看似爽快曠達，實則淒涼鬱郁、愁情難遣。懷才不遇的抑鬱、暫時賞景的喜悅，豁達豪宕的自慰。愁情難遣的低迴、古今同恨的傷感，盡皆表現地淋漓盡致！
正因這種獨特而矛盾的情感表達，杜牧的這首詩備受歷代懷才不遇的文人所喜愛，甚至連蘇東坡和朱熹都曾隱括此詩、改為宋詞。且看蘇東坡所隱括而成的《定風波》：
定風波·重陽
北宋·蘇軾
與客攜壺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飛。塵世難逢開口笑，年少，菊花須插滿頭歸。
酩酊但酬佳節了，雲嶠，登臨不用怨斜暉。古往今來誰不老，多少，牛山⑿何必更沾衣。
杜牧的《九日齊山登高》雖看似豁達豪宕，但實際上所表的是愁情鬱思。而蘇東坡隱括改寫成詞，僅數筆修改，所表達的情感便截然不同了。譬如“古往今來只如此”改為“古往今來誰不老”，便有曠達淡然之意，不復杜牧的消沉傷感之情！再來看南宋聖人朱熹所隱括的《水調歌頭》：
水調歌頭·隱括杜牧之齊山詩
南宋·朱熹
江水侵雲影，鴻雁欲南飛。攜壺結客，何處空翠渺煙霏。塵世難逢一笑，況有紫萸黃菊，堪插滿頭歸。風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節，須酩酊，莫相達。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暉。無盡今來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機。與問牛山客，何必獨沾衣。
朱熹是儒家經世之人，思想上頗為積極進取，因而他將杜牧的《九日齊山登高》隱括改寫成詞後便顯示出一種樂觀積極的進取精神，並以此來否定人生無常的傷感悲觀！
一唐詩兩宋詞，杜牧詩抑鬱、喜悅、矛盾、低迴；而蘇東坡的詞則恬淡、曠達、感慨世事；朱熹的詞更進一步讚美自然、讚美人生、樂觀進取、生生不息！不過細細品味，還是杜牧的原詩更有味道，與愁情中見喜悅，與喜悅中見傷感，雖是矛盾卻熔鍊為一，情感之豐富，令人不禁恍惚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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